蓝窗帘 王哲

一扇四翼紧闭的小(xiao)窗(chuang)，被(bei)一袭绿色(se)的印有大芭蕉树图(tu)案的窗(chuang)帘笼(long)着(zhe)，那窗(chuang)，便有了(le)一幅雨打芭蕉的南国意境。

她站在窗下，醉在这(zhei)意境中，心，不知是陷入了深深的(de)回忆(yi)，还是脱出(chu)(chu)到渺远的(de)神往里，竟飘飘悠悠地升忽(hu)(hu)。两眼被(bei)升忽(hu)(hu)弄得(de)涩(se)涩(se)的(de)，涩(se)出(chu)(chu)几分凝滞。

她(ta)在这(zhei)儿住了(le)(le)四年，又离开了(le)(le)四年。八年了(le)(le)，一个女人，能从记忆中(zhong)搜索(suo)出几个八年？她(ta)不知道(dao)为什(shen)么来(lai)(lai)到(dao)这(zhei)儿，也许就(jiu)因(yin)了(le)(le)那(nei)场(chang)变(bian)故(gu)(gu)。其实，有(you)了(le)(le)这(zhei)场(chang)变(bian)故(gu)(gu)，她(ta)更不该来(lai)(lai)。小(xiao)窗内，曾(ceng)有(you)她(ta)那(nei)么多青春(chun)(chun)的梦幻，就(jiu)是这(zhei)场(chang)变(bian)故(gu)(gu)，把那(nei)些(xie)美的、甜的梦幻，包括(kuo)她(ta)的青春(chun)(chun)一古脑儿全葬了(le)(le)。可她(ta)，还是来(lai)(lai)了(le)(le)，来(lai)(lai)到(dao)这(zhei)四翼紧闭的小(xiao)窗前，像要找(zhao)回那(nei)场(chang)变(bian)故(gu)(gu)使她(ta)丢失的一切(qie)。

小窗(chuang)还(hai)在，却到底没有了(le)当(dang)年的痕(hen)迹。

当(dang)年，她(ta)20岁。揣着大学录取通知书，八个(ge)姑娘(niang)(niang)天(tian)南海北地聚(ju)到(dao)一(yi)起，共同(tong)拥有了这扇小窗(chuang)(chuang)(chuang)。那时的(de)姑娘(niang)(niang)心细哟，定期擦玻璃，抹窗(chuang)(chuang)(chuang)框……每人尽八分之一(yi)的(de)主人之责，她(ta)揽下了做窗(chuang)(chuang)(chuang)帘、按时拆洗窗(chuang)(chuang)(chuang)帘的(de)活儿。她(ta)上(shang)街(jie)了，在一(yi)匹匹花布中徜徉。最后(hou)，她(ta)选(xuan)中上(shang)一(yi)块淡蓝色的(de)涤府(fu)绸。淡蓝，象征平和(he)，宁(ning)静。她(ta)愿八个(ge)八分之一(yi)相加，永远等于八分之八。

小窗的(de)(de)尺(chi)寸是(shi)用(yong)皮尺(chi)精确(que)地(di)拉出(chu)来。买布的(de)(de)钱是(shi)八个姑娘嘻(xi)嘻(xi)哈(ha)哈(ha)凑份子凑的(de)(de)。可她(ta)却让售货员(yuan)按(an)尺(chi)寸的(de)(de)一倍剪下(xia)那布，多一倍的(de)(de)钱是(shi)她(ta)自己付的(de)(de)。

她找来八根(gen)细铁丝(si)，在(zai)(zai)小窗四翼的上(shang)(shang)(shang)下底边处各拉(la)上(shang)(shang)(shang)一(yi)条，淡蓝(lan)色的府绸(chou)也(ye)剪成了四块(kuai)，穿在(zai)(zai)铁丝(si)上(shang)(shang)(shang)，两头一(yi)拉(la)直，多出一(yi)倍的布料就(jiu)折出一(yi)道道极(ji)规(gui)则极(ji)细密的皱(zhou)，一(yi)轮轮，煞是好看，姑娘们都赞她的手(shou)艺。她也(ye)为这杰作颇自得了一(yi)番。

每年寒(han)暑假，她(ta)都把这蓝窗帘(lian)带(dai)回家去，轻轻地(di)揉净，细细地(di)熨平，又一轮(lun)(lun)轮(lun)(lun)挂(gua)起。寒(han)来暑往，四个春(chun)秋(qiu)，她(ta)从没有忘(wang)记。

就(jiu)在(zai)大(da)学毕业(ye)的(de)那一(yi)年(nian)，她(ta)最后一(yi)次洗熨这窗帘，望(wang)着日(ri)照风蚀得已有一(yi)些泛黄的(de)皱折(zhe)，她(ta)落泪了。她(ta)精(jing)心地把窗帘留下(xia)来，为将来的(de)姑娘，留下(xia)一(yi)片淡(dan)蓝色(se)的(de)温馨。

一走就是四(si)年(nian)。四(si)年(nian)中，她(ta)梦一般(ban)(ban)地(di)结了婚(hun)(hun)，又(you)梦一般(ban)(ban)地(di)离了婚(hun)(hun)。充满淡蓝(lan)色温馨的(de)生活(huo)，有吗？她(ta)惶惑。她(ta)不甘。她(ta)欲找回青春(chun)的(de)梦幻。于是，她(ta)来了，来到(dao)这扇小窗前，像凭吊(diao)古迹般(ban)(ban)站着。她(ta)在凭吊(diao)逝(shi)去(qu)的(de)岁月。

是她站得大久了(le)？小窗那紧闭的(de)(de)四翼忽然洞(dong)开，伸出张圆乎乎的(de)(de)姑娘(niang)的(de)(de)脸。一张写满了(le)青(qing)春(chun)活力的(de)(de)脸。像她当年一样。她不禁怦(peng)然心动(dong)。那眼就又(you)有一丝酸涩。

“你，找人吗？”

“不。看看。”她(ta)的眼，望着飘拂的绿色(se)。

“看(kan)什么？这(zhei)窗帘吗？你(ni)喜(xi)欢它？”

圆(yuan)脸姑娘问了一长串。她(ta)(ta)点(dian)点(dian)头，是(shi)(shi)想不(bu)辜负姑娘的(de)(de)企盼(pan)，凭直(zhi)觉，她(ta)(ta)猜出这窗帘一定(ding)是(shi)(shi)这姑娘买(mai)的(de)(de)，挂的(de)(de)，像(xiang)她(ta)(ta)当年一样。但是(shi)(shi)，她(ta)(ta)毕竟不(bu)甘心。那一片(pian)淡蓝色的(de)(de)温馨呢？她(ta)(ta)似乎是(shi)(shi)为了寻找这个(ge)而来的(de)(de)。

“你，在这屋里住了四年吗？”

“对(dui)。马上要(yao)毕业(ye)了，真(zhen)有些(xie)不舍(she)。”

“刚(gang)来(lai)时，这(zhei)窗上(shang)有窗帘吗？”问话(hua)时，她有些小心翼(yi)翼(yi)。

“有。淡蓝色的，许是高班同学(xue)留下的。”

她分明感到一阵激动。

“为什么不挂呢？”

“早换了(le)。干吗(ma)还挂那泛了(le)黄(huang)的(de)东西。”姑(gu)娘(niang)擎起了(le)一(yi)片(pian)绿色。

姑(gu)娘的话证(zheng)实了(le)她(ta)开始的猜测。她(ta)最后(hou)望了(le)一眼(yan)大芭蕉树的绿窗(chuang)帘(lian)，望了(le)一眼(yan)被绿色映了(le)的圆脸姑(gu)娘，转身走了(le)。

换了，换成新的(de)。是呀，日子(zi)不(bu)也(ye)一天(tian)天(tian)都(dou)是新的(de)么？逝(shi)(shi)去(qu)(qu)的(de)，已经逝(shi)(shi)去(qu)(qu)。难道只有(you)到往昔(xi)的(de)梦幻中，才能找到淡蓝色的(de)温馨吗？她(ta)这(zhei)样问自己(ji)，步子(zi)便一下下坚(jian)定起来，她(ta)走(zou)去(qu)(qu)，再没有(you)回头(tou)。

（选自《福州晚(wan)报》1987年1843期）

16.小说中写(xie)道“但(dan)是，她毕竟不甘(gan)心”。请(qing)联系全文(wen)，简述“她”为什么不甘(gan)心。（4分）

17.从全(quan)文看，小说(shuo)以“蓝窗(chuang)帘”为标(biao)题有哪(na)些方面(mian)的作用？（6分）

18.有人说，小说最(zui)后一段(duan)纯属(shu)画蛇添足，删去(qu)更好。你认同这种说法吗？请简要申述(shu)你的理由。（6分）

参考答案：

16.（4分） 本(ben)题(ti)考查(cha)对(dui)文学作品重要语句的丰富含意的品味，能力层(ceng)级D。

答案：（1）她想看到自(zi)己(ji)当(dang)年精(jing)心留下(xia)的那一(yi)片淡(dan)蓝(lan)色的温馨却没有(you)看到（2分）。

（2）她想(xiang)在这里回到自己逝去的青春(chun)的梦幻却没有找到（2分）。

17.（6分）本(ben)题考查对文学作品结构的把握和表达(da)技巧的鉴赏，能力(li)层级E。

答(da)案：构思（结(jie)构）上，“蓝窗(chuang)帘(lian)”是贯穿全文(wen)的线索，小说情(qing)节的发展(zhan)紧紧围绕“蓝窗(chuang)帘(lian)”展(zhan)开（3分(fen)）。内容上，“蓝窗(chuang)帘(lian)”象征女主(zhu)人公对平和(he)、宁静、温(wen)馨的生活的追(zhui)求。（3分(fen)；若说是在文(wen)中(zhong)和(he)“绿窗(chuang)帘(lian)”形成一种对照或变化，衬托或暗(an)示人物的性格特点，也(ye)可给2分(fen)））

18.（6分） 本题考查对作品进行个性化(hua)和有创意的解读，能力层级F。

答案：（1）我认(ren)同这一说(shuo)法（1分(fen)）。小说(shuo)的(de)构(gou)思(si)（结尾(wei)）讲(jiang)究含(han)蓄，小说(shuo)的(de)主(zhu)题避免直白(bai)，但(dan)小说(shuo)的(de)最后(hou)一段却以作者(zhe)的(de)议论抒情直接(jie)揭示了小说(shuo)主(zhu)题，读者(zhe)没有了想象思(si)考的(de)空间。（5分(fen)）

（2）我不(bu)(bu)认同这一说(shuo)法（1分）。小说(shuo)结构讲究完整性(xing)(xing)，删(shan)去最后一段，小说(shuo)的(de)女主人公(gong)形(xing)象还(hai)未(wei)丰(feng)满，小说(shuo)主题存(cun)在太多(duo)的(de)不(bu)(bu)定(ding)性(xing)(xing)，更缺少了深刻性(xing)(xing)。（5分）

（答“认同”或(huo)“不(bu)认同”可(ke)得(de)1分(fen)；如能(neng)从(cong)(cong)小说(shuo)(shuo)构思、结构的(de)(de)角度分(fen)析，说(shuo)(shuo)出理由(you)的(de)(de)可(ke)得(de)3分(fen)；若能(neng)从(cong)(cong)小说(shuo)(shuo)主(zhu)题表达(da)、人物塑造的(de)(de)角度分(fen)析，说(shuo)(shuo)出理由(you)的(de)(de)也可(ke)得(de)3分(fen)；若能(neng)从(cong)(cong)两方面结合(he)说(shuo)(shuo)明理由(you)的(de)(de)，可(ke)得(de)5分(fen)，合(he)共6分(fen)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