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语文S版第(di)九(jiu)册课文】
18 * 月下桨声
雨后初(chu)晴，水面(mian)长(zhang)出了(le)长(zhang)毛，有千(qian)丝万(wan)缕的白雾(wu)萦(ying)绕(rao)飞扬。我一(yi)头扎入浩荡碧水，感到肚皮和大腿突然一(yi)阵冰凉。远远看见几(ji)只野鸭，在雾(wu)气中(zhong)不(bu)时出没。哗的一(yi)声，身旁冒出几(ji)圈水纹(wen)，肯定是刚(gang)才有一(yi)条鱼跃出了(le)水面(mian)。
一(yi)(yi)(yi)条小船近(jin)了(le)，船上一(yi)(yi)(yi)点(dian)红也近(jin)了(le)，原来是一(yi)(yi)(yi)件(jian)红色上衣，穿在(zai)一(yi)(yi)(yi)个女孩(hai)儿身上。女孩(hai)儿在(zai)船边小心翼(yi)翼(yi)地放网。船头上，一(yi)(yi)(yi)个更小的男孩(hai)儿在(zai)划桨。他们各忙各的，一(yi)(yi)(yi)言(yan)不发。
我已经多(duo)次在黄昏时分看见这条(tiao)小(xiao)船(chuan)，还有这两个小(xiao)小(xiao)的“渔夫”。他们在远处忙碌，总是不说话，也不看我一眼。
有(you)城里的客人(ren)要(yao)来我家，得买(mai)点儿鱼(yu)才(cai)好。于(yu)是，我朝着(zhe)小船吆喝了一(yi)声(sheng)：“有(you)鱼(yu)吗？”
他们望了我一眼。
“我是说，你(ni)们有鱼卖吗(ma)？大鱼小鱼都行。”
他们仍(reng)未回话。隔了好(hao)半天(tian)，女孩儿朝(chao)这边摇了摇手。
我指了一下(xia)自(zi)己院子的方向：“我就住在那里，有鱼就卖给我好吗？”
他(ta)们没有(you)反应，不知是没有(you)听清楚(chu)，还是有(you)什么(me)为难之(zhi)处。
第二天一早，院子里(li)传来持久的(de)狗吠（fèi）。我来到院门口，发现那个红衣女(nv)孩(hai)儿站在门外(wai)，提着一只泥水糊糊的(de)塑料(liao)袋(dai)，被狗吓(he)得进退(tui)两(liang)难，赤裸(luo)（luǒ）的(de)双脚(jiao)在石板上留下水淋淋的(de)脚(jiao)印。
我(wo)愣了一下，记起(qi)了昨天我(wo)在水上问购。我(wo)接过她的塑料袋，发现里面(mian)有(you)一二十条(tiao)鱼，大(da)的约摸半斤，小的只有(you)指头(tou)那(nei)么粗(cu)，鲫（jì）鱼、草鱼杂得有(you)点儿(er)不成样(yang)子。从她疲惫的神(shen)色来(lai)看，大(da)概(gai)这就是他(ta)们忙了半个夜晚的收获。
我收下了鱼。
她走后不久，狗又叫(jiao)了。窗外橘红色一晃，是她急急地返回(hui)来，跑(pao)得有(you)点儿气喘吁(yu)吁(yu)。
“对不起，刚才错了……”她大(da)声说。
“错了什么？”
“你们把(ba)钱算(suan)错了。”
“不(bu)会错吧？刚才是你(ni)看的秤，是你(ni)报的价(jia)，你(ni)说多少(shao)就(jiu)是多少(shao)，我(wo)并没有……”
“不(bu)是，是你们(men)(men)们(men)(men)多给(ji)了(le)。”
她红着脸说，刚才回(hui)到船上，弟(di)弟(di)一听钱(qian)的数字(zi)，就—口咬(yao)定她算(suan)错了(le)，肯(ken)定没(mei)有这么多钱(qian)。他们又算(suan)了(le)一次，发现果然多收(shou)了(le)一块钱(qian)。
我看(kan)着她(ta)沾(zhan)着泥点的(de)手，撩(liao)（liāo）起橘红色衣襟（jīn），取(qu)出紧紧埋在(zai)腰(yao)间(jian)的(de)一个布包(bao)(bao)，十(shi)分(fen)复杂(za)地(di)(di)(di)打开它，又十(shi)分(fen)复杂(za)地(di)(di)(di)分(fen)拣布包(bao)(bao)中的(de)大小纸票，心里有些(xie)过意(yi)不(bu)去。一块(kuai)钱，值得她(ta)这(zhei)(zhei)样(yang)急(ji)匆匆地(di)(di)(di)赶来(lai)，并做出这(zhei)(zhei)么多(duo)复杂(za)的(de)动作吗？“也(ye)就是一块(kuai)钱，你送鱼来(lai)，就算是你的(de)脚力钱吧。”我说。
“不行(xing)不行(xing)……”她把头摇成了拨(bo)浪鼓。
“再说，我(wo)们以后还要找你(ni)买鱼(yu)的，这一块钱就先存(cun)在你(ni)那儿吧。”
“不行不行……”拨浪鼓还(hai)在(zai)摇。
她(ta)固执地要寻找一块钱(qian)。然(ran)而，她(ta)的小钞(chao)票凑不(bu)起一块钱(qian)。递来一张(zhang)大(da)钞(chao)票，我们又没有合(he)适(shi)的零钱(qian)找。就这(zhei)样你(ni)三我四你(ni)七(qi)我八地凑了好一阵，还是无法做(zuo)到(dao)两清。最后，我满足(zu)她(ta)的要求(qiu)，好歹收下了七(qi)角(jiao)，并一再强调：“不(bu)要再说了，就这(zhei)样算了，你(ni)再说我就不(bu)高兴了。”
她(ta)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(de)，浑身不自在，犹(you)犹(you)豫(yu)豫(yu)地低头而去(qu)。
傍晚，我(wo)和妻子从外面回家(jia)，发现院门前(qian)有一(yi)把(ba)葱。一(yi)位(wei)正(zheng)在路边锄(chu)草(cao)的(de)妇人说，一(yi)个(ge)穿红(hong)衣的(de)姑娘来(lai)过了，见我(wo)们不(bu)在，就把(ba)葱留(liu)在门前(qian)。
不用说，这一大把(ba)葱就是(shi)她(ta)对鱼款的补(bu)偿。
妻(qi)子叹(tan)了口气，说如(ru)今(jin)难(nan)得还有这样的(de)诚实(shi)。
我说不出话来……
每天早上，我推开窗子，发现远处的水面上总有—叶或者两叶小船，像什么人无意中遗落了一两个发夹，轻轻地别在青山绿水之中。但那些船上没有一点红。每天晚上，我走在月光下的时候，偶尔听到竹林那边还有桨声，是一条小船均匀的足迹，在水面上播出了月光的碎片，还有一个个梦境。但我依稀听得出桨声过于粗重，不是来自一个孩子的腕力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