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爷爷，懂(dong)歌里什么意(yi)思(si)？”
“自然是他那颗想同(tong)你要好的真(zhen)心(xin)！不懂那点心(xin)事，不是同(tong)听竹雀唱歌一样了吗？”
“我懂了他的心又怎(zen)么样？”
祖(zu)父用拳头把自(zi)己腿(tui)重重的捶着(zhe)(zhe)，且(qie)笑(xiao)着(zhe)(zhe)：“翠(cui)翠(cui)，你(ni)(ni)人乖，爷爷笨得很，话(hua)也不说(shuo)得温柔，莫生(sheng)气。我信口开河，说(shuo)个笑(xiao)话(hua)给你(ni)(ni)听。你(ni)(ni)应当(dang)当(dang)笑(xiao)话(hua)听。河街(jie)天保大老走(zou)车路，请(qing)保山来提亲，我告给过你(ni)(ni)这件事了(le)，你(ni)(ni)那神气不愿(yuan)意，是不是？可是，假(jia)若那个人还有(you)个兄弟(di)，走(zou)马路，为你(ni)(ni)来唱歌，向你(ni)(ni)求婚，你(ni)(ni)将怎么(me)说(shuo)？”
翠翠吃(chi)了一(yi)惊，低下(xia)头(tou)去。因为她不明白这笑话有(you)几分真，又不清楚(chu)这笑话是(shi)谁诌的。
祖(zu)父说：“你告(gao)诉我，愿意哪(na)一个？”
翠(cui)翠(cui)便微笑着轻(qing)轻(qing)的(de)带点儿恳(ken)求的(de)神气说(shuo)：
“爷(ye)爷(ye)莫说这个笑话吧。”翠(cui)翠(cui)站起身(shen)了(le)。
“我(wo)说(shuo)的若是真(zhen)话呢？”
“爷爷你真(zhen)是个……”翠翠说着走出(chu)去了。
祖父(fu)说：“我说的(de)是笑话，你生我的(de)气(qi)吗？”
翠(cui)翠(cui)不敢生(sheng)祖父的气(qi)，走近门限边时(shi)，就把话引(yin)到(dao)(dao)(dao)另外(wai)一(yi)件事情上去(qu)：“爷爷看天(tian)上的月亮，那(nei)么大(da)！”说着，出了(le)屋(wu)外(wai)，便在那(nei)一(yi)派清光的露天(tian)中站定(ding)。站了(le)一(yi)忽儿(er)，祖父也从屋(wu)中出到(dao)(dao)(dao)外(wai)边来了(le)。翠(cui)翠(cui)于是坐到(dao)(dao)(dao)那(nei)白日里为强烈阳光晒热(re)的岩(yan)石(shi)上去(qu)，石(shi)头正散发日间所储(chu)的余(yu)热(re)。祖父就说：“翠(cui)翠(cui)，莫坐热(re)石(shi)头，免得生(sheng)坐板疮。”但自己用手摸摸后(hou)，自己便也坐到(dao)(dao)(dao)那(nei)岩(yan)石(shi)上了(le)。
月光极(ji)其柔和(he)(he)，溪(xi)面(mian)浮(fu)着一层(ceng)薄(bo)薄(bo)白雾，这时节对溪(xi)若(ruo)有人唱歌，隔溪(xi)应和(he)(he)，实(shi)在太美丽了(le)。翠翠还记(ji)着先前祖(zu)父说的笑话。耳(er)朵(duo)又(you)不聋，祖(zu)父的话说得(de)极(ji)分明，一个兄弟走马路，唱歌来打发这样(yang)的晚上，算是怎么回事(shi)？她似乎为了(le)等着这样(yang)的歌声(sheng)，沉默了(le)许(xu)久。
她在月光下坐了一阵(zhen)，心里(li)却当真(zhen)愿意听一个人来唱(chang)歌。久之，对溪(xi)除了一片草虫的清音复奏以(yi)外别(bie)无所有。翠(cui)翠(cui)走(zou)回(hui)家里(li)去，在房门边摸(mo)着了那(nei)(nei)个芦管，拿出来在月光下自己吹(chui)着。觉吹(chui)得不好，又递给祖父(fu)要祖父(fu)吹(chui)。老船夫把那(nei)(nei)个芦管竖在嘴边，吹(chui)了个长长的曲(qu)子，翠(cui)翠(cui)的心被(bei)吹(chui)柔软(ruan)了。
翠翠依傍祖父(fu)坐着，问祖父(fu)：
“爷爷，谁(shei)是第一个做这个小管子的人？”
“一定是个(ge)最快乐(le)的人(ren)，因为(wei)他(ta)分(fen)给人(ren)的也是许(xu)多快乐(le)；可又象(xiang)是个(ge)最不快乐(le)的人(ren)作的，因为(wei)他(ta)同时也可以引(yin)起人(ren)不快乐(le)！”
“爷爷，你不快乐了吗(ma)？生(sheng)我的气了吗(ma)？”
“我不生(sheng)你的(de)气。你在(zai)我身边(bian)，我很(hen)快(kuai)乐。”
“我万一跑了呢？”
“你不(bu)会离开爷(ye)(ye)爷(ye)(ye)的(de)。”
“万一有这(zhei)种事，爷爷你怎(zen)么样？”
“万一(yi)有这种(zhong)事，我(wo)就驾了这只渡(du)船去(qu)找你。”
翠翠嗤的笑了(le)。“凤滩、茨(ci)(ci)滩不为(wei)凶，下面还有(you)绕鸡(ji)笼(long)(long)；绕鸡(ji)笼(long)(long)也容易(yi)下，青浪滩浪如屋大。爷爷，你(ni)渡船也能(neng)下凤滩、茨(ci)(ci)滩、青浪滩吗(ma)？那些地方的水，你(ni)不说(shuo)过象疯子吗(ma)？”
祖父(fu)说：“翠(cui)翠(cui)，我到那时可真象疯子，还(hai)怕(pa)大(da)水大(da)浪？”
翠翠俨然(ran)极认真(zhen)的想了一(yi)下，就说：“爷(ye)爷(ye)，我一(yi)定(ding)不(bu)走。可(ke)是，你(ni)会不(bu)会走？你(ni)会不(bu)会被一(yi)个人抓到别处去？”
祖父不(bu)作(zuo)声了，他想(xiang)到被死亡抓走那一类事情。
老(lao)船夫打量(liang)着自己被死亡(wang)抓走(zou)以后的情形，痴痴的看望天(tian)南(nan)角上(shang)一(yi)颗星子(zi)，心(xin)想：“七月(yue)八(ba)月(yue)天(tian)上(shang)方(fang)有流(liu)星，人(ren)也会(hui)在七月(yue)八(ba)月(yue)死去吧？”又想起(qi)白(bai)日(ri)在河街上(shang)同大(da)(da)老(lao)谈话的经过(guo)，想其中寨人(ren)陪(pei)嫁的那(nei)座碾(nian)坊，想起(qi)二老(lao)，想起(qi)一(yi)大(da)(da)堆事(shi)情，心(xin)中有点儿乱。
翠翠忽(hu)然说：“爷爷，你(ni)唱个歌给我(wo)听听，好不(bu)好？”
祖(zu)父唱了十个歌(ge)，翠(cui)翠(cui)傍在祖(zu)父身边(bian)，闭着眼(yan)睛听下去，等到祖(zu)父不作声时，翠(cui)翠(cui)自(zi)言自(zi)语说(shuo)：“我又摘(zhai)了一把虎耳草(cao)了。”
祖父所唱(chang)的歌便(bian)是那晚(wan)上(shang)听来(lai)的歌。
十六
二老有机会唱(chang)歌却从(cong)此不再到碧溪岨唱(chang)歌。十五(wu)过去了(le)(le)，十六也过去了(le)(le)，到了(le)(le)十七，老船(chuan)夫(fu)忍(ren)不住了(le)(le)，进城往河街去找寻那个年青小(xiao)伙子，到城门(men)边正预备(bei)入河街时，就遇(yu)着上次为(wei)大老作保山(shan)的杨马(ma)兵(bing)，正牵了(le)(le)一匹骡(luo)马(ma)预备(bei)出城，一见老船(chuan)夫(fu)，就拉住了(le)(le)他：
“伯伯，我(wo)正有事(shi)情告(gao)你(ni)(ni)，碰巧你(ni)(ni)就来城(cheng)里！”
“什么事？”
“天(tian)保大老(lao)坐下(xia)水船(chuan)到茨滩出了事(shi)，闪(shan)不(bu)知这个人掉(diao)到滩下(xia)漩水里就淹坏(huai)了。早上顺顺家里得(de)到这个信，听(ting)说二老(lao)一早就赶去了。”
这消(xiao)息(xi)(xi)同有力(li)巴掌一样重重的(de)掴了(le)他(ta)那么一下，他(ta)不相信这是当(dang)真的(de)消(xiao)息(xi)(xi)。他(ta)故作从(cong)容的(de)说：
“天(tian)保大老淹坏了吗？从不听(ting)说有(you)水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