带套袖的孙犁先生
①我产生要当作家的妄想是在初中阶段。为了验证我成为作家的可能性，父亲还领我拜会了《小兵张嘎》的作者(zhe) 徐光(guang)耀 老师。记得(de)有一次 徐光(guang)耀 老师对我说：“在中国作家里你应(ying)该读(du)一读(du)孙犁(li)。”我立即(ji)大言不惭地答曰：“孙犁(li)的书我都读(du)过。”他又(you)问：“你读(du)过《铁(tie)木前传》吗？”我说：“我差不多可以背诵。”
②一(yi)(yi)九七(qi)九年，我(wo)从插队的乡村(cun)回到城市，在一(yi)(yi)家杂志社作小说(shuo)(shuo)编(bian)辑，业(ye)余也(ye)写小说(shuo)(shuo)。秋天(tian)，百(bai)花文艺出 版(ban)(ban)社准备为(wei)我(wo)出版(ban)(ban)第(di)一(yi)(yi)本小说(shuo)(shuo)集，我(wo)被李克明(ming)、顾传(chuan)箐二位编(bian)辑热情请(qing)去天(tian)津面谈(tan)出版(ban)(ban)的 事。行前(qian)已故作家韩映山嘱我(wo)带封信给 孙犁 先生。
③一九七九年秋日的一个下午，由李克明同志陪同，终于走进了 孙犁 先生的“高墙大院”。这是一座早已失却规矩和章法的大院， 孙犁 先生曾在文章里多次提及，并详细描述过它的衰败经过。如今各种凹凸不平的土堆、土坑在院里自由地起伏着，稍显平整的一块地，一户人家还种了一小片黄豆。那天黄豆刚刚收过，一位老人正蹲在拔了豆秸的地里聚精会神地捡豆子。我看到他的侧面，已猜出那是谁。看见来人，他站起来，把手里的黄豆亮给我们，微笑着说：“别人收了豆子，剩下几粒不要了。我捡起来，可以给花施肥。丢了怪可惜的。”
④他(ta)(ta)身材(cai)很(hen)高，面容温厚(hou)，语调洪亮，夹杂着(zhe)淡淡的乡音。说话时眼睛很(hen)少朝你(ni)直(zhi)视，你(ni)却时时能感(gan)觉到他(ta)(ta)的关注或说观(guan)察(cha)。他(ta)(ta)穿一身普通的灰色衣裤，当他(ta)(ta)腾出手来和我握手时，我发现他(ta)(ta)戴(dai)(dai)着(zhe)一副(fu)青色棉布(bu)套(tao)袖(xiu)。接着(zhe)他(ta)(ta)引我们进屋，高声询(xun)问我的写作、工作情况。我很(hen)快就如(ru)释重负。我相信戴(dai)(dai)套(tao)袖(xiu)的作家(jia)(jia)是不会不苟(gou)言(yan)笑的，戴(dai)(dai)着(zhe)套(tao)袖(xiu)的作家(jia)(jia)给了我一种(zhong)亲(qin)近感(gan)。
⑤其后不久(jiu)，我写了(le)一篇名叫(jiao)《灶火的(de)故事(shi)》的(de)短篇小说，篇幅(fu)却不短，大(da)约(yue)一万(wan)五千(qian)字，自己挺看重，拿给(ji)省内几位(wei)老师看，不料有(you)(you)看过(guo)的(de)长者好(hao)心(xin)劝(quan)我不要这样写了(le)，说“路子(zi)”有(you)(you)问题。我心(xin)中偷(tou)(tou)偷(tou)(tou)地不服，又(you)斗胆将它寄(ji)给(ji) 孙(sun)犁(li) 先(xian)生，想不到他立即(ji)在《天津(jin)日报》的(de)《文艺》增刊上发了(le)出来(lai)，《小说月报》也很快作了(le)转载。
⑥我(wo)再(zai)次见(jian)到 孙犁 先(xian)(xian)生是(shi)(shi)次年(nian)初冬(dong)。那天很冷(leng)，刮(gua)着大风(feng)。他(ta)刚(gang)裁(cai)出一(yi)(yi)沓沓粉连纸(zhi)，和(he)保姆准备糊窗缝。见(jian)我(wo)进屋(wu)， 孙犁 先(xian)(xian)生迎过来第一(yi)(yi)句(ju)话(hua)就(jiu)说：“铁凝，你看(kan)我(wo)是(shi)(shi)不(bu)是(shi)(shi)很见(jian)老(lao)(lao)(lao)？我(wo)这两年(nian)老(lao)(lao)(lao)得特别快。”当时(shi)我(wo)说：“您(nin)是(shi)(shi)见(jian)老(lao)(lao)(lao)。”也许是(shi)(shi)门外的风(feng)、房间(jian)的清冷(leng)和(he)那沓糊窗缝用(yong)的粉连纸(zhi)加强(qiang)了(le)我(wo)这种印(yin)象，但我(wo)说完(wan)很后悔(hui)，我(wo)不(bu)该(gai)迎合(he)老(lao)(lao)(lao)人(ren)(ren)去证实(shi)他(ta)的衰(shuai)老(lao)(lao)(lao)感(gan)。接着我(wo)便(bian)发现， 孙犁 先(xian)(xian)生两只袄(ao)袖(xiu)上，仍旧套着一(yi)(yi)副干(gan)净的青(qing)色套袖(xiu)，看(kan)上去人(ren)(ren)就(jiu)洋溢着一(yi)(yi)种干(gan)练(lian)的活(huo)力，一(yi)(yi)种不(bu)愿停下手、时(shi)刻准备工作(zuo)的情绪(xu)。这样(yang)的 状(zhuang)态(tai)，是(shi)(shi)不(bu)能被(bei)称作(zuo)衰(shuai)老(lao)(lao)(lao)的。
⑦我第三(san)次(ci)见到(dao) 孙(sun)犁(li) 先(xian)生，是(shi)和几(ji)位同行一(yi)(yi)道。那(nei)天他没(mei)捡豆粒，也(ye)没(mei)糊窗缝，他坐(zuo)在写字台(tai)前，桌(zhuo)面摊开着纸和笔，大约是(shi)在写作(zuo)(zuo)。看(kan)(kan)见我们，他立刻停下工作(zuo)(zuo)，招呼客人(ren)就坐(zuo)。我特别注意了一(yi)(yi)下他的(de)袖(xiu)子，又看(kan)(kan)见了那(nei)副(fu)套(tao)袖(xiu)。记得(de)那(nei)天他很高(gao)兴，随便地和大家聊着天， 并没(mei)有摘(zhai)去套(tao)袖(xiu)的(de)意思。这(zhei)时(shi)(shi)我才意识(shi)到(dao)，戴(dai)套(tao)袖(xiu)并不是(shi) 孙(sun)犁(li) 先(xian)生的(de)临时(shi)(shi)“武(wu)装”。
⑧多年之后，有(you)(you)一次我(wo)(wo)把(ba)友人赠我(wo)(wo)的(de)(de)(de)(de)几(ji)函宣纸(zhi)(zhi)精印(yin)的(de)(de)(de)(de)华笺寄给 孙犁(li)(li) 先(xian)生(sheng)时(shi)，收(shou)到(dao)(dao)他(ta)这(zhei)(zhei)样的(de)(de)(de)(de)回信(xin)，他(ta)说 ：“同时(shi)收(shou)到(dao)(dao)你(ni)的(de)(de)(de)(de)来信(xin)和惠(hui)赠的(de)(de)(de)(de)华笺，我(wo)(wo)十分喜(xi)欢。”但(dan)(dan)又说：“我(wo)(wo)一向珍(zhen)惜(xi)纸(zhi)(zhi)张，平日(ri)写稿写信(xin)，用(yong)纸(zhi)(zhi)亦极不讲究。每遇好(hao)纸(zhi)(zhi)，笔(bi)墨就要拘束(shu)，深恐把(ba)纸(zhi)(zhi)糟蹋了……”如果我(wo)(wo)不曾见(jian)过(guo)习惯(guan)戴(dai)套袖的(de)(de)(de)(de) 孙犁(li)(li) 先(xian)生(sheng)，或许我(wo)(wo)会猜测(ce)这(zhei)(zhei)是(shi)一个名作家的(de)(de)(de)(de)“矫情”，但(dan)(dan)是(shi)我(wo)(wo)见(jian)过(guo)的(de)(de)(de)(de)戴(dai)着套袖的(de)(de)(de)(de)孙犁(li)(li)，见(jian)过(guo)了他(ta)写给我(wo)(wo)的(de)(de)(de)(de)所(suo)有(you)(you)信(xin)件，那信(xin)纸(zhi)(zhi)不是(shi)《天津日(ri)报(bao)(bao)》那种微黄(huang)且脆硬的(de)(de)(de)(de)稿纸(zhi)(zhi)就是(shi)邮局(ju)出售的(de)(de)(de)(de)明(ming)信(xin)片(pian)，信(xin)封则永远是(shi)印(yin)有(you)(you)红色(se)“天津日(ri)报(bao)(bao)”字(zi)样的(de)(de)(de)(de)那种。21世纪教育(yu)网
⑨我相信他对纸张有着和对棉布、对衣服同样的珍惜之情。他更加珍重的是劳动的尊严与德行、人生的质朴和美丽。 （摘自(zi)《从(cong)梦想出发》，原文略有改动(dong)）
15.“我(wo)”三次见(jian)(jian)到孙犁先生时(shi)的情形如何？三次相见(jian)(jian)，他分别给了“我(wo)”什么印象？（6分）
16.作者借(jie)助(zhu)“套袖”想要(yao)表达什么？（2分）
17.第①段(duan)作者(zhe)为(wei)什么用“妄想”“大言不惭(can)”这两个词？（4分）
18.第(di)③段画线句优美的原因是什么？（4分(fen)）
19.第⑨段(duan)画线句的含(han)义是什(shen)么？（4分）
20.徐光(guang)耀老师(shi)为什么先让“我(wo)”读孙犁而非他的作品？并谈谈你的感悟。（4分）
答案：
15.第一次见孙犁，他正在捡豆粒，他给了“我”一种亲切感。第二次见孙犁，他正和保姆准备糊窗缝。“我”看到了他的朴实，虽年老仍洋溢着活力与激情。第三次见孙犁他大约是在写作。“我” 看到了他的平易近人、质朴热情。16.借助“套…查看中学散文阅读答案１００份…犁，捡(jian)豆粒、糊窗缝、珍(zhen)惜衣服和纸张，都是(shi)他尊重劳动的(de)体现(xian)，也是(shi)他质朴美(mei)丽人(ren)生的(de)写照。20. 徐光耀(yao) 老师这样做的(de)目的(de)是(shi)，让“我”从孙(sun)犁及(ji)他的(de)作品那里谙熟“为文(wen)先为人(ren)”之大道。其实，不仅“为文(wen)”，为任何事，亦应如此(ci)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