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刘成杰
在我们这里,每年春节期间都是要给祖先上坟的。最被看重的是除夕下午的那次上坟。从下午三四点开始,村子里的人们便成群结队地涌向坟场,络驿不绝的样子。一般来说,只要是这个家族里的男丁都有给祖先上坟的义务,那种比较大的家族连老带小总算起来经常达到几十人,队伍浩浩荡荡的,很是气派。因此我常想,这上年坟哪里是为了祭祖,而分明是为了炫耀自己宗族的兴旺而已。
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跟随大人们上年坟了。最早是由父亲带领我们哥儿四个,后来父亲没了,便又由大哥领着我们哥儿三个。再后来大哥为谋生去了东北,带领上坟的接力棒便又传到了二哥的手里。幸好这时两个侄子已经能够“出征”,因此上坟的队伍倒也并不显得太单薄。有一年我也充当了一回带领两个侄儿上年坟的角色。那年二哥害了重感冒,三哥又在单位值班不能回家过年,上坟的任务便“历史性地”落到了我的肩上。在父亲的坟上我学着往年兄长们的样子跪在父亲的墓碑前,化了纸钱,喃喃地说了些请祖先和父亲享用并保佑子孙们平安昌盛的话,然后磕头、燃放鞭炮。做完了这一切,我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大人了,一种从未有过的神圣感油然而生。后来我才想,这上年坟也不仅仅是为了展现其家族的兴旺,这应该更是一种宗教,一种生活在乡村的人们的不可或缺的精神寄托。人,是不能没有根的。漂泊在外的人把故土看作是自己的根,而生活在乡村的人们呢?也只能把寻根的触角伸到已经做古的先人那儿去了。
我并不太在乎这些,可是作为农民的儿子,我又承认在骨子里早已有些东西沉淀得很厚重了。所以我也时常想:我并没有儿子(膝下只有一女),看来等我死了以后也只能靠我的侄子来给我上年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