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碗馄饨

文 盖建红

带着(zhe)娘(niang)做完血糖(tang)检查（娘(niang)有糖(tang)尿病(bing)），已是十点钟(zhong)了。

我(wo)要带娘去吃(chi)点东(dong)西，娘说：“不用，我(wo)带着包(bao)子，吃(chi)一个就行。”说着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凉包(bao)子，就吃(chi)了(le)起(qi)(qi)来。没等我(wo)阻止，那个包(bao)子已经吃(chi)完了(le)。看来，娘真的饿了(le)。从早(zao)上六点钟起(qi)(qi)床，直到现在，有四个钟头(tou)了(le)，娘还滴水未进。

“那我们打的，到(dao)超市，我给你再买点吃的。”

“不行，打的(de)太(tai)贵，我们坐(zuo)三(san)轮车。”

娘固执得很，非要(yao)坐三轮车。等到了(le)新(xin)世纪超(chao)市，已(yi)是十(shi)点半了(le)。

在超(chao)市里(li)转悠，我说(shuo)(shuo)买什(shen)么(me)，她(ta)(ta)也(ye)嫌贵。于是，我趁她(ta)(ta)不注意，买了一(yi)个汉堡(bao)。这东西，软和，还(hai)有(you)鸡肉，充饥最(zui)好。把汉堡(bao)递到她(ta)(ta)手里(li)，娘没有(you)说(shuo)(shuo)什(shen)么(me)。

我(wo)给(ji)她找(zhao)了个座位，让(rang)她坐下(xia)。边(bian)吃边(bian)等我(wo)。我(wo)去给(ji)她买(mai)喝(he)的。

热气腾腾的馄饨吸引了我。

我决定(ding)给(ji)娘(niang)(niang)买碗(wan)馄(hun)饨。有汤(tang)有馄(hun)饨，热乎乎的(de)(de)，娘(niang)(niang)吃(chi)了，一定(ding)舒服，焦(jiao)急地(di)等着(zhe)售货员煮馄(hun)饨，不(bu)经意间，发(fa)现正(zheng)在吃(chi)汉(han)堡的(de)(de)娘(niang)(niang)。弯着(zhe)腰(yao)，两(liang)只粗糙(cao)的(de)(de)手笨拙(zhuo)地(di)捧着(zhe)汉(han)堡，不(bu)知道(dao)该如(ru)何(he)向(xiang)着(zhe)胖胖的(de)(de)东(dong)西下口。心内不(bu)仅一酸：娘(niang)(niang)从(cong)来没有吃(chi)过这洋(yang)东(dong)西，她(ta)不(bu)知道(dao)怎(zen)样吃(chi)。

等到我端着热腾腾的(de)馄饨(tun)过来时，娘的(de)汉(han)堡吃(chi)了(le)一半。我没有问(wen)她是怎么吃(chi)的(de)，先咬(yao)的(de)那一片。我不敢(gan)问(wen)，怕娘难为情(qing)。

娘(niang)看见我端来馄(hun)(hun)饨。说：“咋又(you)花钱。今天你花了(le)不少(shao)了(le)，还买什么馄(hun)(hun)饨。”接着又(you)说：“我吃(chi)饱了(le)。你把馄(hun)(hun)饨吃(chi)了(le)吧(ba)。”我没吭声。把碗推到娘(niang)的跟前，用勺子慢(man)慢(man)地搅着馄(hun)(hun)饨，好让馄(hun)(hun)饨凉得快一些。

娘(niang)有些(xie)着急：“你(ni)这孩子(zi)，让你(ni)吃(chi)你(ni)就吃(chi)，咋又推到我这儿(er)了。你(ni)认(ren)为你(ni)娘(niang)吃(chi)多少东西(xi)。这一个汉什(shen)么，我就吃(chi)不完。”

“那(nei)我吃(chi)汉堡，你(ni)吃(chi)馄饨(tun)。”

我把(ba)娘没吃(chi)完的一点汉堡皮拿过(guo)来，两口(kou)吃(chi)完。

娘没(mei)再(zai)说什么，拿起(qi)勺子，舀起(qi)一个馄饨，慢(man)慢(man)地(di)放到嘴里(li)，似(si)乎没(mei)嚼，就一下(xia)(xia)子咽下(xia)(xia)去(qu)了，烫(tang)得她直唏(xi)嘘。我赶紧让她慢(man)慢(man)地(di)吃。娘似(si)乎有些不好意思，就一下(xia)(xia)一下(xia)(xia)地(di)慢(man)慢(man)地(di)吃着馄饨，像(xiang)在使劲地(di)咂滋味。

看着(zhe)吃得满头大汗的娘，忽然有个(ge)感觉：让闺女看着(zhe)吃东西。她显得不好意(yi)思，又(you)看起(qi)来很高兴。我白发苍苍的娘像个(ge)孩子(zi)，像一个(ge)等着(zhe)人疼爱的孩子(zi)。

等待着我的宠爱。

吃了一半，娘又把碗推给我说：“我饱了，你吃吧！”

我把馄(hun)饨推过去(qu)，说：“你吃吧。”

于(yu)是，娘又低头吃了起(qi)来。

边吃便说(shuo)：“这是娘第一次吃馄饨，真香啊！”

心(xin)中(zhong)又是(shi)一酸。我(wo)(wo)们常常想着为孩子买(mai)好吃(chi)的(de)(de)，买(mai)没吃(chi)过的(de)(de)东西，却从来没想到(dao)。我(wo)(wo)们的(de)(de)母(mu)亲也(ye)是(shi)需要人(ren)疼爱(ai)的(de)(de)。

我借故给父亲买吃(chi)的，离开了餐桌。

回(hui)来(lai)时，娘已(yi)经吃(chi)完了那(nei)碗馄(hun)饨。吃(chi)得(de)很干净，连汤(tang)也没剩下一口。娘用手理着额前(qian)那(nei)缕被汗水打湿的白发，很满足(zu)地坐在哪(na)儿等我。看到我。很高(gao)兴，像(xiang)孩子似的说：“这馄(hun)饨，很香。”

回(hui)去(qu)的(de)时候，我没有听娘(niang)的(de)，执意打的(de)。我宁(ning)愿多(duo)花几块钱(qian)，也要让娘(niang)尝尝打的(de)的(de)滋味(wei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