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课 谈笑 课文原文 鄂教八下
周汝昌
笑(xiao)，是(shi)反(fan)映(ying)内心的一种面(mian)部表情(qing)。“笑(xiao)脸(lian)相(xiang)迎”，“满(man)面(mian)春风”，“满(man)脸(lian)堆下笑(xiao)来”，证(zheng)明(ming)笑(xiao)和脸(lian)的关系。“启(qi)颜(yan)”，“霁颜(yan)”，“笑(xiao)逐(zhu)颜(yan)开”，文气了些(xie)，说(shuo)的却是(shi)同(tong)(tong)样(yang)的关系。“笑(xiao)面(mian)虎”，“笑(xiao)在脸(lian)上，苦在心头(tou)”，情(qing)况不(bu)同(tong)(tong)了，“反(fan)映(ying)内心”云云，要(yao)重新研究了，可是(shi)“面(mian)部表情(qing)”仍然有(you)效。
脸(lian)，是笼统而(er)言，笑(xiao)(xiao)，又与它的某(mou)些(xie)“局部(bu)”关系特别密切。一(yi)是嘴(zui)，“笑(xiao)(xiao)口常开”，“笑(xiao)(xiao)得合不(bu)上嘴(zui)”，固(gu)然易见；“抿嘴(zui)”笑(xiao)(xiao)，“撇(pie)嘴(zui)”笑(xiao)(xiao)，“咧嘴(zui)”笑(xiao)(xiao)，同是嘴(zui)的事，又各有千秋。不(bu)过，有时候嘴(zui)是不(bu)让你看到使用何一(yi)形态(tai)的，“掩口胡卢”，你就只好(hao)去自(zi)己揣摩(mo)。
二是(shi)牙。文雅(ya)的人，大(da)家(jia)闺秀，讲究(jiu)“笑不(bu)露齿(chi)”。可(ke)是(shi)“粲齿(chi)”，“齿(chi)冷”，免不(bu)了(le)也略有(you)表现。“笑掉大(da)牙”，那就越发欲文雅(ya)而无从了(le)。
三是下巴。“解颐(yi)”尚可，竟至“脱颔(han)”，要请正骨大夫给“拿”一“拿”才行。
四是眼(yan)。打心里高兴，会“眉开眼(yan)笑(xiao)”，会“笑(xiao)得(de)眼(yan)眯成一(yi)条缝”。
笑(xiao)只和(he)脸(lian)——不管“整体”还是“局(ju)部”——有关系吗(ma)？亦不尽(jin)然。“拊(fu)掌”，在于手；“捧腹”，又关乎肚(du)。
笑(xiao)也有牵及(ji)全身(shen)的，“笑(xiao)不可(ke)仰”，“笑(xiao)弯了腰”，也还罢了，有时要“绝倒”。“笑(xiao)得肚肠子(zi)疼”，还不打紧，“笑(xiao)破肚皮”，甚至“笑(xiao)煞”，那事情就非同小(xiao)可(ke)了，势须寻医抢救(jiu)。抢救(jiu)无(wu)功，终(zhong)于“笑(xiao)死(si)活(huo)人”，其事大概也是有过的吧。
“笑煞”之后，也不一定(ding)算完，因为还(hai)可(ke)以(yi)“含(han)笑”于地下(xia)呢。
“冠缨索绝”，这非古(gu)人不办(ban)。“喷饭满(man)案”，今(jin)人犹可试行(xing)。
笑因人而异其态。夫子定是“莞尔”，美人势必“嫣然”。《红楼梦》里的张(zhang)道士理应(ying)是“呵呵大(da)笑”。“回眸一笑”，只(zhi)能杨玉(yu)环。薛大(da)傻子“呆霸王”决不会(hui)工于(yu)“巧(qiao)笑”，他一发言，常(chang)(chang)常(chang)(chang)引起“哄堂”“轰然”。
“粲然(ran)”，“冁然(ran)”，“咍然(ran)”，“哗(hua)然(ran)”，何尝千篇一律？
论其声音，“哈哈”，“嘻嘻”，“嘿嘿”，“吓吓”，“噗哧”，“哑然”，还有“咯咯”之类，大约用来形容少女(nv)的“银铃(ling)般的笑声”。
“笑(xiao)嘻嘻”，“笑(xiao)迷迷”，“笑(xiao)盈(ying)(ying)盈(ying)(ying)”， “笑(xiao)吟(yin)吟(yin)”又(you)是各有一副神情意(yi)态。
辨其种(zhong)类(lei)，“苦(ku)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傻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憨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假(jia)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陪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谄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冷(leng)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（虽无“热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但“冷(leng)笑(xiao)(xiao)(xiao)热哈哈”一词(ci)证明(ming)笑(xiao)(xiao)(xiao)是有热的），“暗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狂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奸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狞笑(xiao)(xiao)(xiao)”。
也有“隐(yin)笑”，“浅笑”，“娇笑”，“妍笑”，“长(zhang)笑”，“佯笑”。这(zhei)大抵过于“古雅(ya)”，但(dan)也无法罢免(mian)它们的(de)存(cun)在(zai)权(quan)。
“会心微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相(xiang)视而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付之一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仰天大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不(bu)觉失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无人自(zi)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似(si)笑(xiao)(xiao)(xiao)非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不(bu)笑(xiao)(xiao)(xiao)强笑(xiao)(xiao)(xiao)”……还(hai)有“皮笑(xiao)(xiao)(xiao)肉不(bu)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（这种本领是最不(bu)易企及的）。
另有一(yi)类(lei)，“取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逗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招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贻(yi)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见(jian)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索(suo)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调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买笑(xiao)(xiao)(xiao)”，“卖笑(xiao)(xiao)(xiao)”。
至(zhi)于“讪”“诮”“哂”“嗤(chi)”“讥嘲”“挪揄(yu)”……自然也难摒(bing)诸笑的大范围(wei)之外。
笑是如此多(duo)彩(cai)，当我们想到(dao)这一点(dian)，也会(hui)“忍俊不禁”的。
我常(chang)常(chang)想，即此而观，祖国语言(yan)是(shi)何(he)等(deng)丰富，何(he)等(deng)生动(dong)，这(zhei)其间又反映出人民群众对生活(huo)的(de)体会是(shi)何(he)等(deng)深(shen)刻(ke)，何(he)等(deng)全面。漫画家(jia)、创作家(jia)、表演家(jia)、说(shuo)唱家(jia)、翻(fan)译家(jia)、语言(yan)学者(zhe)、社会学者(zhe)……岂(qi)能不(bu)向(xiang)这(zhei)种(zhong)宝库中作一番巡游探讨。如果有这(zhei)么一部词典(dian)，能够(gou)分(fen)门别类，搜集古今雅(ya)俗的(de)词汇（“笑(xiao)”的(de)典(dian)故，另为一类，尚不(bu)在(zai)此数(shu)），让人能够(gou)一览而得，其意义应是(shi)十分(fen)肯定(ding)的(de)。
我这种(zhong)想(xiang)法，也许早有学者付诸(zhu)实践了，我还在(zai)此如数家珍，那就成了“笑柄”“笑料”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