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七、弄了满身米汤
我心里(li)很不痛(tong)快,在坏蛋王老肥(fei)家过了二十来个年头。
一年三百六十五天(tian)。你算一算,二(er)十来个年头,该多少(shao)天(tian)呀!我可(ke)没有一天(tian)忘记(ji)了郭老大。我总(zong)盼望还能见到他。
忽然有一(yi)天(tian),很多(duo)穿得(de)破破烂烂的人跑(pao)到厨房里来(lai)。他们打(da)开碗柜,把我拿出来(lai),放在(zai)一(yi)个大箩筐里。
我(wo)心里很奇怪:这是怎么(me)回事儿呀?他们要把我(wo)弄到什(shen)么(me)地方(fang)去呢?
他们把我(wo)和许多(duo)别(bie)的东(dong)西放在一起,抬到广场上(shang),摆在阳光(guang)底下。
天空那(nei)么(me)蓝,那(nei)么(me)晴朗!太阳那(nei)么(me)明亮!我有好久(jiu)好久(jiu)没见着太阳光了,心里可真痛快!
我的(de)身边还放着不少别的(de)东西:红漆的(de)大(da)箱(xiang)子,黑(hei)油的(de)大(da)柜子,一(yi)床(chuang)一(yi)床(chuang)的(de)新(xin)棉(mian)被,一(yi)件一(yi)件的(de)大(da)皮袄(ao)……
广场上围着(zhe)很多(duo)(duo)人。他(ta)们(men)跟(gen)郭老大(da)一家人一祥,都穿得破破烂烂的。人越(yue)来(lai)越(yue)多(duo)(duo),越(yue)来(lai)越(yue)多(duo)(duo)。他(ta)们(men)都那么快(kuai)活(huo),在一起(qi)说呀,笑(xiao)呀,唱呀,闹(nao)呀。孩子们(men)也赶来(lai)凑热闹(nao),在人群里穿来(lai)穿去,追着(zhe)玩儿(er)。
我活了二十几年(nian),还从来(lai)不(bu)知道(dao)人们竟会这样快活。
原来,他(ta)们打跑了大(da)(da)坏(huai)蛋(dan)王老肥,要把这个(ge)坏(huai)蛋(dan)从大(da)(da)伙儿手(shou)里抢走的东西,再(zai)还给大(da)(da)伙儿。
我觉(jue)得挺有意思,正在(zai)东张西望地(di)看热闹,忽然有个老头子走到我跟前(qian),蹲(dun)下(xia)身子,眼睛直瞪瞪地(di)瞧(qiao)着我。
老头子瞧呀,瞧呀,瞧得我怪不好意思的。没想到他一把抓住了我,突然叫起来:“在这儿!你会在这儿!不错,一点儿也不错!”
老头子的手哆(duo)嗦起来(lai),把我给弄得心里慌(huang)极了。
“不错,一点儿也不错!除(chu)了(le)我们(men)老二,谁能打出这样漂亮(liang)的(de)大铁勺来!”
老(lao)(lao)头子的声音好熟(shu)呀。他(ta)瞧着我,我也仔(zi)细瞧着他(ta)。他(ta)是(shi)——对啦,不会错!他(ta)就是(shi)我的老(lao)(lao)朋(peng)友,我天(tian)天(tian)盼望的郭老(lao)(lao)大(da)!
郭老大(da)(da)没死,郭老大(da)(da)还活(huo)着!哎呀,这该(gai)多好!我(wo)多么快(kuai)活(huo),真是快(kuai)活(huo)极了,可是我(wo)什么话也说不出来,只是浑身哆嗦。我(wo)真是太(tai)激动啦!
也(ye)不怪我(wo)一(yi)下子(zi)没认出他来。他实在变得太厉害(hai)了(le)。那张睑又黑又瘦,还满是(shi)皱(zhou)纹(wen)。头发本来全(quan)是(shi)黑的,这会(hui)儿(er)白了(le)一(yi)多半儿(er)啦!
郭老大(da)(da)抓住我,对站在他身边一位高个子(zi)叔叔说(shuo):“同(tong)志!把(ba)这把(ba)大(da)(da)铁勺分给了我吧(ba)!别(bie)的,什(shen)么金银(yin)财宝,我都不要啦!”
那(nei)位高(gao)个子叔(shu)叔(shu)笑着问:“这就是你讲过的那(nei)把大铁勺吗(ma)?”
“对呀!”
“老(lao)大爷(ye),拿去吧(ba)!是你自己(ji)的东西嘛!别的东西,还照样儿分给你。”
那天(tian)晚上,郭老大(da)把我带(dai)到了一间(jian)小(xiao)屋子里。这间(jian)屋子,也是他(ta)新分到的(de)。他(ta)还带(dai)回来不(bu)少(shao)别的(de)东西,什么碗柜啦,镜子啦,衣服啦……
郭(guo)老大点(dian)起油灯,把我拿在手里,凑着灯光(guang)翻来覆(fu)去地(di)瞧,一边(bian)笑呵(he)呵(he)地(di)对(dui)我说:“哈(ha)哈(ha),大铁(tie)勺(shao)呀大铁(tie)勺(shao)!共产党和(he)毛主席来啦!这回,咱(zan)们(men)翻了身啦!”
过了一会儿,郭老(lao)大忽然(ran)想起了什么,停了很(hen)久才(cai)说:“唉!要是老(lao)二还在,要是孩子和孩子娘还在,让他们看(kan)看(kan)今天,那有多好呀!”
说着说着,郭(guo)老大流下眼泪来了(le)。
郭老大(da)这么一会儿哭(ku),一会儿笑,跟(gen)我(wo)叨唠了一晚上。
我懂(dong)得了翻身(shen)的意思。因(yin)为从(cong)那以后,我们的日子(zi)过的跟(gen)从(cong)前(qian)完(wan)全不同了。我们的日子(zi)一天(tian)比一天(tian)好啦!
大铁勺讲到这里,微(wei)笑着舒了一口气,停住了。
“这个郭老大,他到什么地方去了(le)?”小(xiao)布头问。
“他在自(zi)己(ji)的(de)土地上种庄稼,从此(ci)就能(neng)吃上自(zi)己(ji)种出来的(de)粮食啦!”
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又过(guo)了几年,他很老了,差不多不能(neng)下地(di)干活了。解放前(qian)的苦日子,把他的身子给折磨坏啦!”
“那多糟糕(gao)呀!”小布头真(zhen)替郭老大担心。
“一点也不(bu)糟糕。那一年(nian)乡(xiang)里成立了(le)敬(jing)老(lao)(lao)院(yuan),大伙儿请他到敬(jing)老(lao)(lao)院(yuan)去过幸福生活(huo),他不(bu)肯去。他说他还能(neng)干(gan)三十(shi)年(nian)活(huo)儿!”
“后来呢?”小布头问。
“后来他(ta)就去(qu)管(guan)理粮食仓库。”
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,他(ta)给大伙儿做了许许多多好事(shi)情。他(ta)生活得非常愉快,非常幸(xing)福。我天(tian)天(tian)给他(ta)做好吃(chi)的(de)东西,做喷香喷香的(de)大米粥(zhou)。”
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有一(yi)个不懂事的(de)娃(wa)娃(wa),他(ta)说(shuo)喷(pen)香的(de)大米粥是‘臭稀饭’!”
小布(bu)头不好意思地说(shuo):“我再也不说(shuo)‘臭稀饭(fan)’啦(la)!”
“那不不够。”大铁勺不宵肯罢休,“应(ying)该说‘香(xiang)米粥’!不信,你就来闻(wen)一(yi)闻(wen),真(zhen)是喷香(xiang)喷香(xiang)的!”
小(xiao)布(bu)头把(ba)鼻(bi)子(zi)凑上(shang)去闻了闻。真(zhen)奇怪!那味(wei)儿真(zhen)是喷香喷香的(de)!
“真的!好闻极了!”小布头跳(tiao)着(zhe)说,“我(wo)都(dou)想吃一点(dian)儿尝尝啦!”
不想小布(bu)头(tou)这么一(yi)跳,一(yi)脚踩到米(mi)汤上,“滋溜”一(yi)下,滑了(le)个大(da)跟头(tou),正(zheng)好扑在大(da)铁勺里,滚得(de)浑身都(dou)是(shi)米(mi)汤。
大铁勺开心地(di)“当当”地(di)大笑起来。
小布头也(ye)开心地大(da)笑(xiao)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