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遇乐·京口北固亭怀古》课堂教学实录片段（一等奖）

湖州中学(xue)  赵艳东

那天上《永遇(yu)乐·京口北固亭怀古》，让(rang)研究辛弃疾词(ci)与(yu)其他(ta)人的(de)词(ci)比最(zui)大特点是什么(me)(me)，为什么(me)(me)有这(zhei)个特点。不料(liao)半路斜(xie)伸一个意(yi)外的(de)见(jian)解(jie)，像斜(xie)逸(yi)枝头一朵未开的(de)花。

生：特(te)点(dian)是历史(shi)(shi)人物(wu)多，历史(shi)(shi)典故多。

师：各个典故用意是(shi)什么？

生：上(shang)片(pian)。孙(sun)权当年(nian)建京口，并(bing)一度(du)定都于此。南朝宋(song)武帝刘(liu)裕(yu)则生在镇(zhen)江。孙(sun)权能称雄(xiong)一方，刘(liu)裕(yu)则曾经北伐收(shou)复(fu)洛(luo)阳、长安。这些都更激(ji)励辛弃(qi)疾的(de)北伐大志。

生(sheng)：下(xia)片(pian)。1、宋文(wen)帝元(yuan)嘉年间(jian) “草草”出(chu)(chu)兵北(bei)伐(fa)(fa)，遭到(dao)惨败。承(cheng)上片(pian)北(bei)伐(fa)(fa)雄图，委婉劝(quan)阻当时执政的(de)韩侂胄急于事功，主张立即出(chu)(chu)兵。2、沦陷区的(de)人(ren)民安于异族统治，在北(bei)魏(wei)太武帝拓跋焘在长江(jiang)边的(de)瓜步山上建的(de)行宫祭(ji)祀(si)。3、用廉(lian)颇思(si)赵一事表(biao)达了作(zuo)者的(de)忠心但(dan)忧虑被小人(ren)排(pai)挤。

师：典故多这一特点有没有影响词的(de)质量？能说点理由吗？

生：有，费了我(wo)二十分钟时(shi)间(jian)才(cai)看懂——费时(shi)间(jian)。

生：没有(you)(you)，我(wo)从中(zhong)长了好几个常(chang)识。文章要有(you)(you)内容，它(ta)(ta)有(you)(you)；要有(you)(you)距离感、吸(xi)引(yin)力，它(ta)(ta)也有(you)(you)；而(er)且，觉得很恰当，很顺(shun)。

师：好，果然(ran)有见地。送一句前人评点给你：“稼(jia)(jia)轩(xuan)驱使《庄》《骚》、经(jing)、史，无一点斧凿(zao)痕(hen)，笔力甚峭。”（《四库全(quan)书提要(yao)·稼(jia)(jia)轩(xuan)词(ci)提要(yao)》）

师：从这个(ge)用(yong)典的(de)特点看(kan)(kan)，有人说辛弃疾喜欢“掉书袋”，你(ni)怎(zen)么(me)看(kan)(kan)？

生：很(hen)有学问——用的很(hen)恰(qia)当，比(bi)如“廉(lian)颇(po)老(lao)矣，尚能饭否(fou)”，廉(lian)颇(po)的老(lao)、忠(zhong)、被人排挤，与辛(xin)弃疾多符合？

生：有才能——从典故中借鉴经验，得出正确意见，比如“元嘉草草”。

生：是个苦闷的人。——我查过一个资料，从《宋史·辛(xin)弃(qi)疾传》辛(xin)弃(qi)疾南来(lai)以后，任(ren)职(zhi)的空间变化即(ji)可(ke)以看(kan)到他的命运(yun)：江(jiang)(jiang)陵(ling)、江(jiang)(jiang)西、湖南，奏(zou)请(qing)创建(jian)军队，“军成，雄镇(zhen)一方，为江(jiang)(jiang)上(shang)诸军之冠(guan)”，则再调江(jiang)(jiang)西，又调福(fu)建(jian)，“又欲造万(wan)铠，招强壮，补(bu)军额，严(yan)训练。事未行，台臣王蔺劾其‘用钱(qian)如(ru)泥沙，杀人(ren)如(ru)草(cao)芥，旦夕望端坐闵王殿’，遂丐祠归。”辛(xin)弃(qi)疾看(kan)出朝(chao)廷的形(xing)势，干脆隐居江(jiang)(jiang)西铅山二十(shi)(shi)(shi)年。这次66岁又被韩(han)侂胄任(ren)为镇(zhen)江(jiang)(jiang)知府，准(zhun)备(bei)北(bei)伐。这二十(shi)(shi)(shi)年，则是读书种地(di)写词的二十(shi)(shi)(shi)年，这些(xie)典故应当是在这个时段里积累起来(lai)的。而(er)这是被迫的无奈的。

（这一(yi)点(dian)(dian)出乎意料(liao)，本(ben)来(lai)要学(xue)生(sheng)体(ti)会用典故(gu)这一(yi)特(te)征，然后(hou)再(zai)拓展一(yi)篇《水龙吟·登建康赏心亭》来(lai)巩固(gu)。当时有点(dian)(dian)慌(huang)乱，但(dan)感觉这个(ge)旁逸斜出的(de)枝条是“湿漉漉的(de)黑色枝条”带了一(yi)朵将开(kai)未(wei)开(kai)、尚未(wei)十分灿烂的(de)花朵。一(yi)语(yu)点(dian)(dian)燃(ran)了自己的(de)阅读积累，有点(dian)(dian)紧张，但(dan)感觉应该再(zai)多一(yi)缕阳光(guang)，让花开(kai)足。）

师（拍桌子为他叫好）：好，读(du)(du)(du)(du)书读(du)(du)(du)(du)出(chu)(chu)新意(yi)，也读(du)(du)(du)(du)出(chu)(chu)深意(yi)来(lai)了！能说(shuo)说(shuo)你的(de)这些见地是不(bu)是也是“被迫的(de)无(wu)奈的(de)”读(du)(du)(du)(du)书读(du)(du)(du)(du)出(chu)(chu)来(lai)的(de)？

生含羞微笑，不答。

师：这位同志果然高(gao)见，一(yi)句话让我想到(dao)前几(ji)天备(bei)课查辛弃(qi)疾作(zuo)品时的(de)(de)一(yi)点感触，聊(liao)作(zuo)补(bu)充(chong)，看有(you)没有(you)道理。先看一(yi)首同时期的(de)(de)词(ci)：

何处望神州？满眼风光北(bei)固楼。千古兴(xing)亡多少(shao)事？悠悠！不尽长江滚滚流。

年少(shao)万兜鍪，坐断东南战未休。天(tian)下英雄谁敌手？曹刘(liu)！生子当(dang)如(ru)孙(sun)仲谋(mou)。

看(kan)这(zhei)首《南乡子·登京口北固亭有怀》有什(shen)么典故，典故有什(shen)么特(te)点？

生：“无边落木萧萧下，不尽长江滚滚来”杜甫的《登高》！

生：“生子当如孙仲谋”是《三国演义》里曹操的话！

师：那时候有《三国演义》吗？是《三国志》(裴松(song)之(zhi)的注)吧？好！再研究一下这两句典故的位(wei)置、字数、韵脚，有什(shen)么讲究？

生（齐答）：位置一样(yang)，字数(shu)一样(yang)，韵一致。

师：厉害，都用上排比啦(la)！从这些典故当中，你(ni)读(du)出(chu)了什么？

生：得意，巧妙用(yong)别人的(de)话(hua)，很得意吧。

生（刚才(cai)作长(zhang)发(fa)言的）：应(ying)该也(ye)是无奈(nai)吧。还是刚才(cai)的道理。

师：很欣(xin)赏(shang)这(zhei)位(wei)同(tong)志的(de)(de)坚持主见。我再做点补充。首先，此(ci)处借(jie)用，严格遵从(cong)上阕写景(jing)(jing)叙事(shi)、下阕抒情(qing)言(yan)志的(de)(de)习惯，以无(wu)休无(wu)止的(de)(de)滚滚长(zhang)江眼前之(zhi)景(jing)(jing)，象征悠(you)悠(you)不绝(jue)的(de)(de)人世兴亡(wang)。既写眼前景(jing)(jing)暗示兴亡(wang)之(zhi)感。其次(ci)，又完整(zheng)（前一(yi)句为押(ya)韵(yun)而改动一(yi)个字(zi)）引用诗句，情(qing)景(jing)(jing)毕见而情(qing)趣盎然，真(zhen)是妙(miao)绝(jue)。再次(ci)，都放(fang)到(dao)(dao)结尾处，我想(xiang)这(zhei)大概不是完全无(wu)意(yi)而为。妙(miao)绝(jue)！字(zi)数一(yi)样，韵(yun)又一(yi)致，位(wei)置(zhi)又一(yi)样，并(bing)排放(fang)置(zhi)，一(yi)写景(jing)(jing)一(yi)议论，像一(yi)把椅(yi)子有了对称的(de)(de)雕刻精美的(de)(de)两只(zhi)扶手，相(xiang)得益彰、相(xiang)映成趣。用典到(dao)(dao)此(ci)境(jing)界，妙(miao)绝(jue)！

这让人想到曹操(cao)的《短(duan)歌行》中(zhong)引用诗经(jing)原文不着痕迹令人赞叹一样(yang)，而此处(chu)更(geng)多(duo)巧妙与趣味。读到此处(chu)，可以想见稼轩呷一口酒、望一眼(yan)窗外田园青山的得意(yi)神态。

这是(shi)无缘补天成顽石(shi)，愁到(dao)(dao)极(ji)处辞更工。更让人体味到(dao)(dao)“却将(jiang)万字平戎策(ce)，换(huan)得东家种树书”之后(hou)的“闲愁”，此时(shi)愈(yu)自得愈(yu)从容，便是(shi)愈(yu)苦(ku)闷愈(yu)无奈。

——唉，这样得(de)意的用典，原来却是稼轩(xuan)那一肚子的苦闷！

（学生鼓掌，自(zi)己也奇怪这样处理。我看见刚(gang)才那位同学眼(yan)中(zhong)闪光，我得意地看见一朵花(hua)正艳！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