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色花
假如我变成了一朵金色花，为(wei)了好玩(wan)，长在(zai)树的高枝上，笑(xiao)嘻(xi)嘻(xi)地在(zai)空中摇摆，又在(zai)新(xin)叶上跳舞，妈(ma)妈(ma)，你(ni)会(hui)认识我吗？
你(ni)要是叫道：“孩子，你(ni)在哪里(li)呀？”我(wo)暗(an)暗(an)地在那(nei)里(li)匿笑(xiao)，却一声儿(er)不响。
我要(yao)悄(qiao)悄(qiao)地开放(fang)花瓣儿，看着你工作。
当你沐浴后，湿发披(pi)在两(liang)肩，穿过金色花的(de)林(lin)阴，走到(dao)做(zuo)祷告(gao)的(de)小庭(ting)院时，你会嗅到(dao)这花香，却不(bu)知道这香气(qi)是(shi)从我(wo)身上来的(de)。
当你吃(chi)过(guo)午饭，坐在(zai)窗前读《罗摩衍(yan)那(nei)》，那(nei)棵树的(de)阴影落在(zai)你的(de)头发与膝上时，我(wo)便要(yao)将(jiang)我(wo)小小的(de)影子投(tou)在(zai)你的(de)书页(ye)上，正投(tou)在(zai)你所读的(de)地(di)方(fang)。
但是(shi)你会(hui)猜得出这就是(shi)你孩子的小(xiao)小(xiao)影子吗？
当你黄昏时(shi)拿(na)了(le)灯到牛棚里去(qu)，我(wo)便要突然地再落到地上(shang)来，又成了(le)你的孩子(zi)，求你讲故事(shi)给(ji)我(wo)听(ting)。
“你到哪里(li)去了，你这坏孩(hai)子？”
“我(wo)不告诉你(ni)，妈妈。”这就是你(ni)同我(wo)那时(shi)所要(yao)说的话了。
荷叶 母亲
父亲的朋友送给我(wo)们(men)两缸(gang)莲花，一(yi)缸(gang)是红的，一(yi)缸(gang)是白(bai)的，都摆在(zai)院子里。
八年之久，我没有在(zai)院子里(li)看莲(lian)花了——但(dan)故(gu)乡的(de)园院里(li)，却有许多；不(bu)但(dan)有并蒂的(de)，还有三蒂的(de)，四蒂的(de)，都是红莲(lian)。
九年前(qian)的(de)一个月夜，祖(zu)父和(he)我(wo)在(zai)园(yuan)里(li)乘凉(liang)。祖(zu)父笑着和(he)我(wo)说：“我(wo)们园(yuan)里(li)最(zui)初开三(san)蒂莲的(de)时候(hou)，正好我(wo)们大家(jia)庭里(li)添(tian)了(le)你们三(san)个姊妹。大家(jia)都欢喜(xi)，说是应了(le)花瑞。”
半夜(ye)里听见繁杂的雨(yu)声，早起是浓阴的天，我觉得有些(xie)烦闷。从窗内往外看时，那(nei)一(yi)(yi)朵白莲已经谢了，白瓣儿小(xiao)船般散(san)飘(piao)在(zai)水里。梗上只留(liu)个(ge)小(xiao)小(xiao)的莲蓬(peng)，和几根淡黄色(se)的花须。那(nei)一(yi)(yi)朵红莲，昨夜(ye)还是菡(han)萏(dan)②的，今晨却开(kai)满了，亭亭地在(zai)绿叶中(zhong)间立着(zhe)。
仍是不适意！——徘徊(huai)了(le)一会子，窗外雷声作(zuo)了(le)，大雨接着就(jiu)来，愈下愈大。那(nei)朵红莲，被那(nei)繁密的(de)雨点，打得左右敧斜③。在无遮蔽的(de)天空(kong)之下，我不敢下阶去，也无法(fa)可(ke)想。
对屋里母亲(qin)(qin)唤着，我连忙走过去，坐在(zai)母亲(qin)(qin)旁边(bian)——一回头忽然看见红莲旁边(bian)的一个大荷(he)叶(ye)，慢慢的倾侧了下来，正覆盖在(zai)红莲上面——我不宁(ning)的心绪散(san)尽(jin)了！
雨(yu)势并不减退(tui)，红莲却不摇动了。雨(yu)点(dian)不住的(de)打(da)着，只能在那勇敢慈怜的(de)荷叶上面，聚了些流(liu)转无力的(de)水珠。
我心(xin)中深(shen)深(shen)地受(shou)了感动——
母亲(qin)啊！你(ni)是荷叶(ye)，我是红(hong)莲，心中(zhong)的(de)雨点来(lai)了，除(chu)了你(ni)，谁是我在(zai)无遮拦天空下的(de)荫蔽？
一九二二年七月二十一日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