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(zhei)(zhei)时候,皮(pi)埃拉(la)·托特吕的(de)两个隶役(yi)伸出布满老(lao)茧的(de)粗手,粗暴(bao)地一把扒去她的(de)鞋袜,露出那迷人的(de)小(xiao)腿和脚丫。这(zhei)(zhei)腿和脚在巴黎街头曾经多少次以其美姿(zi)使(shi)行(xing)人叹为观止!
“可惜(xi)!”施刑吏打量看如此优雅、如此纤(xian)秀的腿(tui)和脚(jiao),不(bu)由得嘟哝着。假若副主教在(zai)场,此时此刻,准会想起(qi)那(nei)具有象征(zheng)意义的蜘蛛(zhu)与苍蝇吧。立刻,不(bu)幸的少(shao)女透过眼前迷惘的云雾,看见铁(tie)鞋逼近过来;立刻,看见自己的脚(jiao)被套在(zai)铁(tie)板之间,完(wan)全(quan)被吓(he)人的刑具盖住了(le)。这(zhei)时,恐惧反使她增添了(le)力气。
“给(ji)我拿掉!”她(ta)狂(kuang)叫着,并且披头散发直(zhi)起身来。“饶命(ming)呀(ya)!”
话音一(yi)落,遂向床外纵身一(yi)跳,想要扑倒在王上检察官(guan)的(de)脚下,可是(shi)她的(de)脚被用橡木和马蹄(ti)铁做(zuo)成(cheng)的(de)一(yi)整块沉(chen)重的(de)铁鞋(xie)(xie)夹住,一(yi)下子栽倒在铁鞋(xie)(xie)上,比翅膀(bang)上压(ya)着铅块的(de)蜜蜂还惨不忍睹。
夏(xia)尔莫吕一(yi)挥手,隶役又(you)把(ba)她扳(ban)倒在(zai)皮床上(shang),两只肥大(da)的(de)手把(ba)从(cong)拱顶上(shang)垂(chui)下(xia)来的(de)皮条绑在(zai)她的(de)细腰上(shang)。
“最(zui)后一(yi)次(ci)问您(nin),对您(nin)所控(kong)的犯(fan)罪行为,您(nin)承(cheng)认(ren)吗?”夏尔莫吕依然装(zhuang)出那副和善(shan)的模样。
“我冤枉呀!”
“那么,小(xiao)姐,对指(zhi)控您(nin)的那些犯罪(zui)情状,您(nin)做何解释呢?”
“唉(ai)!大人!我不知(zhi)道。”
“那您否认啦?”
“一切!”
“上刑(xing)!”夏尔莫吕向皮埃拉说。
皮埃拉把(ba)起重杆的把(ba)手一扭动,铁鞋(xie)立刻(ke)收(shou)紧了,不幸的少女惨叫一声,这种叫声是人类任何语言(yan)都无法描写的。
“停!”夏尔莫吕吩咐皮埃(ai)拉说,然(ran)后又问埃(ai)及少女(nv)道:
“招供吗?”
“全招(zhao)!”悲惨的少女叫道。“我招(zhao)!我招(zhao)!饶命呀!”
她面对刑(xing)讯,原先并没有正(zheng)确估计自己的(de)力量。可怜的(de)孩子,在此之(zhi)前(qian)一向过得快快活活,甜甜蜜(mi)蜜(mi),舒(shu)(shu)舒(shu)(shu)服服,头一种(zhong)苦刑(xing)就把她制服了。
“出于人道,我不(bu)得不(bu)对您(nin)(nin)(nin)说,”王(wang)上检察官(guan)提醒道。“您(nin)(nin)(nin)一招认(ren),您(nin)(nin)(nin)就等死吧。”
“我巴不得死(si)。”她(ta)说道。一说完(wan)又瘫倒在(zai)皮床上,奄奄一息,身(shen)子(zi)折(zhe)成两(liang)截,任凭扣在(zai)她(ta)胸间的(de)皮条把她(ta)悬吊着。
“振作点,美人儿,再稍微熬(ao)一下(xia)。”皮埃拉把她扶(fu)起来,
说(shuo)道(dao)。“您那(nei)模样儿,就像挂(gua)在布尔(er)戈尼老爷脖子上的金(jin)绵(mian)羊(yang)似的。”
雅克·夏(xia)尔(er)莫(mo)吕放声(sheng)说:
“书(shu)记官,快记下(xia)来。听着(zhe),流浪女(nv),您招认常跟恶鬼、假面鬼、吸血(xue)鬼一起参加(jia)地狱里的盛宴、群魔会和行妖吗?快回答!”
“是(shi)的(de)。”她(ta)应(ying)道,声音低(di)得给喘气声盖过(guo)了。
“您招认见过别(bie)西卜为(wei)了召集群魔会,行妖(yao)作法(fa),让云端出现那只唯有巫(wu)师才能看见的(de)公(gong)山羊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承认曾崇(chong)奉圣殿骑士(shi)(shi)(shi)团骑士(shi)(shi)(shi)那些穷(qiong)凶极(ji)恶(e)的(de)骑士(shi)(shi)(shi)偶(ou)像,崇(chong)奉博福梅(mei) ①的(de)那些头像吗?”
“是。”
“你(ni)招认常(chang)与本案(an)有(you)牵连的那个变(bian)成一(yi)只山羊的魔鬼(gui)有(you)来往吗?”
“是。”
“最后,你(ni)供认不讳,利用魔鬼(gui)和俗(su)称野僧的鬼(gui)魂,于今年三月(yue)二十九日夜里,谋(mou)害并暗杀(sha)了一位名(ming)叫弗(fu)比(bi)斯·德·夏托佩尔的卫队(dui)长(zhang)吗?”
听到这名字,她(ta)(ta)抬起那双无(wu)神的(de)大眼睛望(wang)着法(fa)官,没(mei)有抽搐,没(mei)有震动,一点反(fan)应也(ye)没(mei)有,只是机械地应道:“是。”显(xian)然,她(ta)(ta)心中一切(qie)全(quan)垮了。
① 圣殿骑士团建于一一一九年,以保卫圣地为名,进行种种罪恶活动,博福梅是骑士团崇拜的偶像。在美男子菲利浦四世统治时期,该骑士团受到刑讯和取缔。
“记下,书记官。”夏尔(er)莫(mo)吕吩咐道,然后又对施(shi)刑吏说:
“把女犯人(ren)放下,再(zai)带去审问。”
女犯人(ren)被(bei)脱下那(nei)鞋之(zhi)后,宗教法庭(ting)检(jian)察官仔细看了她那(nei)只痛得还(hai)麻木的脚(jiao),说道:“得啦!不太痛的。您喊叫得很及时。您兴许(xu)还(hai)可以跳舞的,美人(ren)!”
接着(zhe)转向宗教法庭他(ta)那帮帮凶说:“到底真(zhen)相大白了!这真(zhen)叫人快慰,先生们!这位小姐可以替我们作(zuo)证(zheng),我们刚才(cai)行事(shi),那是和气得不能再和气了。”
三 金币变枯叶 (续完)
她脸无血色,一(yi)瘸一(yi)拐地回到审判大厅,顿时(shi)一(yi)片欢快(kuai)的(de)呢喃声不(bu)绝于(yu)耳。从(cong)听众来说,不(bu)耐(nai)烦的(de)情(qing)绪(xu)终于(yu)缓解,这(zhei)好(hao)比在(zai)剧院里好(hao)不(bu)容易等到一(yi)出喜(xi)剧最(zui)后(hou)幕间(jian)休息已经结(jie)(jie)束,帷幕又升起,结(jie)(jie)局的(de)一(yi)幕戏就要(yao)开演了(le)。从(cong)法官们来说,马上(shang)回家(jia)吃晚(wan)饭(fan)有望了(le)。小山羊高兴得咩(mie)(mie)咩(mie)(mie)直叫,一(yi)下(xia)子要(yao)向女主人奔(ben)去,可是被绑在(zai)凳(deng)子上(shang)却挣脱不(bu)了(le)。
夜幕完全降临了。大(da)厅里的(de)(de)蜡(la)烛(zhu)并没(mei)有(you)增多,光线十分微弱,连(lian)四(si)周的(de)(de)墙壁看(kan)也看(kan)不清了。黑暗笼罩着一切(qie),各种东西像蒙上(shang)某种薄雾。有(you)些(xie)法官(guan)的(de)(de)冷漠面孔都(dou)模(mo)(mo)糊(hu)不清了。他(ta)们可(ke)以看(kan)见大(da)厅的(de)(de)另一端(duan),正好在(zai)他(ta)们对面,有(you)一个模(mo)(mo)模(mo)(mo)糊(hu)糊(hu)的(de)(de)白点,衬托着阴暗的(de)(de)背景,显得分外(wai)惹眼。那就是被告(gao)。
她连(lian)拖带爬回(hui)(hui)到(dao)位置上。夏(xia)尔莫吕(lv)威风凛(lin)凛(lin)也回(hui)(hui)到(dao)位置上,一屁股坐下,随即又站(zhan)起,尽(jin)量不(bu)过(guo)分流露出沾(zhan)沾(zhan)自喜的心情,说(shuo)道:“被告全供认不(bu)讳。”
“流浪女,”庭(ting)长接着说,“您(nin)供认(ren)了行(xing)妖、卖(mai)淫、谋(mou)杀(sha)弗比斯·德(de)·夏托佩尔等种(zhong)(zhong)种(zhong)(zhong)罪(zui)行(xing)吗?”
她心如刀割。只(zhi)听见她在阴暗中抽(chou)抽(chou)噎噎哭泣着。她有气无力地应道:“凡是你们想要的一(yi)切我全招认,不过快把我处死(si)吧!”
“王上(shang)宗教法庭(ting)检察官先生,”庭(ting)长(zhang)说道(dao),“本庭(ting)准备好听取(qu)您的公(gong)诉(su)状。”
夏尔莫吕老爷摊开一本可怕的本子,比手划脚,以公诉的夸张语调,开始宣读一篇拉丁文的演说词,其中凡是案件证据都是用西塞罗式迂回说法的句子七拼八凑起来的,穿插着他最宠爱的喜剧作家普洛特的名句摘引。很遗憾,这篇绝妙奇文,我们不能与看官共赏了。这个演讲人滔滔不绝,说得有声有色,还没有念完开场白,额头上就已经冒出汗来。眼珠也从眼眶里凸出来了。突然,正念到某一个长句中间,蓦地顿住,通常那双相当温和又相当愚蠢的眼睛,立刻凶光毕露。他叫嚷起来 (这回说的是法语,因为那本簿子上没有这些话),“先生们,撒旦插手了本案,他就在这里看审,并扮着鬼脸嘲弄本庭的尊严。看呀!”他一边这样说着,一边用手指着小山羊。小山羊一看夏尔莫吕比手划脚,竟以为要它学着比划,随即往后一坐,伸出两条前腿,晃着有胡须的脑袋瓜,竭其所能,摹仿这个王上宗教法庭检察官的悲怆姿态。大家准还记得,这可是佳丽最了不起的本领。这个偶然的小事件,这个最后的证据,其后果可就严重了。人们手忙脚乱,赶紧把山羊的四脚捆绑起来,王上检察官这才又口若悬河,继续往下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