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(cao)雪(xue)芹死于何时？过去都只依胡(hu)适《考(kao)证(zheng)》的“结论”：曹(cao)雪(xue)芹卒于乾隆二十(shi)七(qi)年(nian)（1762），得(de)年(nian)四十(shi)五岁(sui)。胡(hu)适依据的是《石头记》甲戌(xu)本卷(juan)一正文开始时一条脂砚斋①批语：“壬午除夕，书未成，芹为(wei)泪尽(jin)而逝。”
壬午，便是(shi)乾(qian)隆(long)(long)二十七年(nian)。这似乎是(shi)不成(cheng)什么问题(ti)了。但(dan)敦敏②的(de)《懋斋诗(shi)钞》里，有癸未(wei)年(nian)即乾(qian)隆(long)(long)二十八年(nian)（1763）春(chun)天作的(de)《小诗(shi)代简寄(ji)曹雪芹(qin)》：“东风吹杏雨，又早(zao)落花辰(chen)。好枉故(gu)人驾，来看(kan)小院春(chun)。诗(shi)才忆曹植，酒(jiu)盏愧(kui)陈遵。上巳前三日，相劳(lao)醉(zui)碧(bi)茵。”
问题来了。若雪(xue)芹真在二(er)十七年除夕死了，敦(dun)(dun)敏(min)如何还能在二(er)十八年上巳（农历三(san)月三(san)日）前(qian)三(san)天约他去(qu)(qu)赏花(hua)饮(yin)酒？再看这(zhei)本诗(shi)集(ji)排到乾隆二(er)十九年甲(jia)申(shen)春(chun)，敦(dun)(dun)敏(min)才有(you)《河干集(ji)饮(yin)题壁兼吊(diao)雪(xue)芹》一诗(shi)。再把(ba)这(zhei)一点与(yu)敦(dun)(dun)诚(cheng)《四松堂集(ji)》的(de)(de)《挽曹雪(xue)芹》诗(shi)，下面注明“甲(jia)申(shen)”而且(qie)是甲(jia)申(shen)开年的(de)(de)第一首诗(shi)这(zhei)个事实合(he)起来看，则可推断，雪(xue)芹本系癸(gui)未除夕死去(qu)(qu)的(de)(de)，次年敦(dun)(dun)敏(min)兄弟才挽吊(diao)他。
我初次得见的(de)《懋(mao)斋(zhai)诗(shi)(shi)钞(chao)》，是个清钞(chao)本，年(nian)月次序(xu)，清楚明白，诗(shi)(shi)是编年(nian)顺(shun)录的(de)。按(an)诗(shi)(shi)集编序(xu)和本诗(shi)(shi)内(nei)容，可推知(zhi)这首《小诗(shi)(shi)代简寄(ji)曹雪芹》，是作于癸(gui)未(wei)(wei)年(nian)春天。而(er)其前二(er)首的(de)题下(xia)也正注(zhu)明“癸(gui)未(wei)(wei)”二(er)字；同年(nian)十一月二(er)十日的(de)一首诗(shi)(shi)，又有自注(zhu)云：“先慈自丁丑(chou)见弃，迄今七载。”自丁丑(chou)越七年(nian)，正是癸(gui)未(wei)(wei)。因(yin)此敢(gan)说癸(gui)未(wei)(wei)年(nian)并无错误。
迨后我又(you)见到(dao)了(le)(le)原底(di)稿(gao)本(ben)——圈选以备付刻的(de)底(di)本(ben)，事(shi)情更清楚了(le)(le)。底(di)稿(gao)本(ben)是(shi)随作(zuo)诗顺序(xu)陆续抄上去的(de)，本(ben)来就是(shi)按(an)年照月，连“编”都用不着(zhe)的(de)。这更不会错。这个底(di)本(ben)因(yin)付刊前要删割有(you)(you)(you)避忌的(de)诗，遗有(you)(you)(you)空白处，后来收藏者“燕野顽民”得到(dao)此(ci)(ci)本(ben)，见有(you)(you)(you)脱粘等处，怕有(you)(you)(you)零落，因(yin)此(ci)(ci)略为(wei)粘缀修整(zheng)，并为(wei)此(ci)(ci)写下识语。未想(xiang)这却引起有(you)(you)(you)些研究(jiu)者的(de)误会，说诗集的(de)编序(xu)不可靠了(le)(le)，被他(ta)搞(gao)乱(luan)了(le)(le)。其实全非如此(ci)(ci)。一些研究(jiu)者作(zuo)了(le)(le)些论证，想(xiang)证明此(ci)(ci)本(ben)并非编年的(de)，但都难成立。
再说，癸(gui)未年(nian)的(de)(de)(de)“上(shang)巳前(qian)三日”，正是敦(dun)诚的(de)(de)(de)三十(shi)岁整(zheng)寿(shou)，敦(dun)敏“代简”的(de)(de)(de)含(han)意是邀请(qing)雪(xue)芹来给敦(dun)诚过生日。又敦(dun)诚在甲申开(kai)年(nian)作(zuo)(zuo)挽雪(xue)芹诗，自注说：“前(qian)数(shu)(shu)月(yue)，伊（他(ta)，指曹雪(xue)芹）子殇，因(yin)感伤成(cheng)疾。”从(cong)作(zuo)(zuo)诗人说这话时往(wang)前(qian)推(tui)“数(shu)(shu)月(yue)”，当(dang)然(ran)是前(qian)一年(nian)癸(gui)未年(nian)的(de)(de)(de)某月(yue)里(li)。如果曹雪(xue)芹早在“壬午除夕(xi)”死(si)去了，那(nei)么(me)就成(cheng)了先死(si)的(de)(de)(de)父亲因(yin)“感伤”后死(si)的(de)(de)(de)殇儿而“成(cheng)疾”的(de)(de)(de)怪事了，断不可通。乾隆癸(gui)未年(nian)北京曾发生严重痘(dou)灾(zai)，幼儿死(si)亡(wang)殆(dai)尽，亦(yi)正合榫。
不执着孤立(li)的(de)(de)一点，综合(he)地(di)看证据(ju)和所关联的(de)(de)事情(qing)，我认(ren)为曹雪芹(qin)确是卒于癸(gui)未年(nian)的(de)(de)除夕，即公(gong)元1764年(nian)2月1日。
至于脂(zhi)(zhi)批的话(hua)，也许是记(ji)错了(le)。史书、碑(bei)版、文(wen)章，误(wu)记(ji)干支的例子，多得不(bu)可胜举，不(bu)是什(shen)么(me)稀奇事。为什(shen)么(me)脂(zhi)(zhi)砚斋(zhai)“壬午除(chu)(chu)夕”四个(ge)(ge)字中“除(chu)(chu)夕”二字还可信呢(ni)？这很(hen)好理解，一个(ge)(ge)人在大年(nian)除(chu)(chu)夕逝世，这样(yang)一个(ge)(ge)时间点，人们一般不(bu)会记(ji)错。
（节选自周汝昌《红楼梦新证》）
【注释】①脂砚斋：《红楼梦》早(zao)期抄本的一(yi)个批语作者。②敦敏﹑敦诚兄弟：清宗室,努尔(er)哈赤十二(er)子(zi)英王阿(a)济(ji)格之后(hou)。自小结识曹雪(xue)芹，是其最(zui)(zui)好最(zui)(zui)熟的朋友(you)。
5. 本文(wen)作者认为：敦敏《小诗代简寄曹雪芹》一诗作于癸未年即乾隆二十八年。以下(xia)对其依据的表述，不符合原文(wen)意思(si)的一项是：
A.《懋斋诗(shi)钞》是编(bian)年顺(shun)录(lu)的(de)，年月次序(xu)清楚。《小诗(shi)代(dai)简(jian)寄曹雪芹》被编(bian)在癸未(wei)年作品(pin)范围(wei)内。
B.在《懋斋诗(shi)钞》的底稿本(ben)和清(qing)钞本(ben)中，《小诗(shi)代简寄曹(cao)雪芹(qin)》的前二(er)首诗(shi)的题(ti)下(xia)，注明有“癸未”二(er)字(zi)。
C.在《懋斋(zhai)诗钞》中，与(yu)《小诗代(dai)简(jian)寄曹雪芹》同年(nian)的一(yi)首诗，有自注云(yun)：“先慈自丁丑见(jian)弃，迄今(jin)七载。”
D.《懋(mao)斋诗钞》的底本付(fu)刊(kan)时有(you)所删割(ge)，且经收(shou)藏者(zhe)粘缀修(xiu)整，这才导致一些研(yan)究(jiu)者(zhe)认为它并非(fei)编年的。
6. 下列(lie)理(li)解，不(bu)符合(he)原文(wen)意思的一项是
A.曹(cao)雪(xue)(xue)(xue)芹死去后的次(ci)年，挚(zhi)友敦敏(min)、敦诚分别作了(le)诗来挽(wan)吊(diao)他。敦敏(min)作《河(he)干集饮题壁兼吊(diao)雪(xue)(xue)(xue)芹》，录于《懋斋诗钞》；敦诚作《挽(wan)曹(cao)雪(xue)(xue)(xue)芹》，录于《四松(song)堂集》。
B.《小诗代简寄曹(cao)雪芹(qin)(qin)》中的(de)“上巳(si)前三日”指敦诚(cheng)的(de)三十(shi)岁生日。敦敏此诗的(de)用意，除表达对曹(cao)雪芹(qin)(qin)的(de)思念和夸(kua)赞外，主要是邀请雪芹(qin)(qin)来(lai)给敦诚(cheng)过生日，一同赏花(hua)饮酒。
C.曹雪芹本(ben)系癸未除夕死去的。脂砚斋(zhai)之(zhi)所以误为(wei)“壬午除夕”，大(da)概(gai)是记错了干(gan)支(zhi)。这(zhei)种(zhong)因误记干(gan)支(zhi)而弄错某人生卒(zu)时(shi)间(jian)的情形，在(zai)史书、碑(bei)版、文章(zhang)中不(bu)足为(wei)奇。
D.根据敦(dun)诚在(zai)甲(jia)申(shen)年首作的(de)《挽曹雪芹(qin)》一(yi)诗(shi)的(de)自注内容，可以(yi)推知：若曹雪芹(qin)死(si)于壬午年，那么(me)就(jiu)会(hui)出现先死(si)的(de)曹雪芹(qin)为其后死(si)的(de)儿(er)子感(gan)伤(shang)的(de)荒谬事情(qing)。
7．根据原文(wen)内容(rong)，下列(lie)推(tui)断(duan)不正(zheng)确的一项是(shi)
A.因为敦(dun)敏﹑敦(dun)诚兄弟(di)是曹(cao)(cao)雪芹(qin)的亲密朋友(you)，所以他们的诗歌作品(pin)中有(you)关曹(cao)(cao)雪芹(qin)的信息更显(xian)真实，据这(zhei)些信息来(lai)判断曹(cao)(cao)雪芹(qin)的卒(zu)年也更可信。
B.周汝昌能否定胡适(shi)成说，确立“曹(cao)(cao)雪芹(qin)卒于(yu)癸未除夕”之说，是因为他利用确凿的(de)证据(ju)，证明了《小(xiao)诗(shi)代简寄(ji)曹(cao)(cao)雪芹(qin)》确作于(yu)癸未年春。
C.根据(ju)敦诚(cheng)所说“伊子(zi)殇(shang)，因(yin)感伤(shang)成疾”，可(ke)以推测曹雪芹的(de)死(si)因(yin)：他极(ji)可(ke)能是因(yin)怀丧(sang)子(zi)之痛，感伤(shang)成疾，不治身亡。
D.虽然“乾隆癸未年北京(jing)曾(ceng)发生严重痘灾(zai)，幼儿死亡殆(dai)尽”是史实(shi)，但若仅(jin)凭此就断定雪芹之(zhi)子(zi)夭折于癸未年，则显武断。
参考答案：
5.D（混淆了原文因果关系。据原文意，《懋斋诗钞》的底本付刊时有所删割，且经收藏者粘缀修整，导致的是“有些研究者的误会，说诗集的编序不可靠”。）…点此查看本文完整答案（答案页第6页）…7.B（在推(tui)断原(yuan)因(yin)方面以(yi)偏概全。据原(yuan)文可知，周汝昌(chang)确立“曹雪芹(qin)卒于癸(gui)未(wei)除夕”之说(shuo)，固然依赖“《小诗代简寄曹雪芹(qin)》作于癸(gui)未(wei)年春”这一(yi)(yi)证(zheng)据，但并非以(yi)此作为唯一(yi)(yi)证(zheng)据。且他在倒数第二(er)段有言“不执着(zhe)孤立的一(yi)(yi)点，综(zong)合地看证(zheng)据和所关联(lian)的事(shi)情……”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