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４
大水差不多在一个(ge)月后(hou)，才完全退去。
地里的(de)稻(dao)秧(yang)，已经(jing)全(quan)部(bu)死灭。到处烂乎乎的(de)，几天(tian)好(hao)太阳一晒，空(kong)气里散发着(zhe)一片腐烂的(de)气息(xi)。
邱二(er)爷(ye)(ye)家(jia)的房屋(wu)，地基已(yi)被(bei)水(shui)泡(pao)松(song)，墙也被(bei)水(shui)泡(pao)酥，已(yi)经倾斜，是非(fei)拆不(bu)可了(le)。现在(zai)只能(neng)勉强住(zhu)着。屋(wu)里的家(jia)具，十(shi)有八九，已(yi)被(bei)泡(pao)坏(huai)。邱家(jia)几代传下(xia)的最值钱的一套红木家(jia)具，虽然在(zai)第二(er)天就被(bei)邱二(er)爷(ye)(ye)和(he)细马、桑桑打捞上(shang)来，弄(nong)到了(le)油麻地小学的教室里。但却因浸(jin)了(le)水(shui)，樵松(song)了(le)，变形(xing)了(le)。
这几天(tian)，桑(sang)桑(sang)就尽量与(yu)细马(ma)呆在一起。因为，他知道，道路一通(tong)，细马(ma)马(ma)上就要离去了(le)。
邱二爷不想再留(liu)细马多呆(dai)些日子(zi)了，对邱二妈说:“给他收拾(shi)收拾(shi)吧(ba)。”
邱(qiu)二妈说(shuo):“早(zao)收拾(shi)好了(le)。你(ni)早(zao)点送他回去(qu)吧。”
这天，一(yi)大早(zao)，细马就来桑桑家(jia)告别了。
桑乔把(ba)手放(fang)在(zai)细(xi)马肩上(shang)很(hen)久:“别忘了(le)油麻地。”
桑桑的母亲说:“有空回来(lai)看(kan)看(kan)二爷二妈。”
桑桑不知道说什(shen)么，就(jiu)在那(nei)儿(er)傻(sha)站着。
细马上路了。
大家都来送行。
邱二妈只把(ba)细(xi)马送到路上，就(jiu)回去了(le)。桑(sang)桑(sang)的(de)母亲看到了(le)，对(dui)细(xi)马说了(le)一声“一路好好走”，就(jiu)转过身去看邱二妈。邱二妈正在屋里哭。见了(le)桑(sang)桑(sang)的(de)母亲说:“说走就(jiu)走了(le)……”泪珠就(jiu)顺着(zhe)她(ta)显(xian)然已经苍(cang)老了(le)的(de)脸往下滚。
细马(ma)走后，桑(sang)桑(sang)一(yi)整天都(dou)是(shi)一(yi)副落寞(mo)的样子。
邱(qiu)二爷把细(xi)马送(song)到县城，给细(xi)马买了(le)(le)一(yi)张长途(tu)汽车票，又(you)买了(le)(le)一(yi)些路上吃的东(dong)西。邱(qiu)二爷很想将(jiang)细(xi)马一(yi)直(zhi)(zhi)送(song)回家。但他(ta)有点羞于见到细(xi)马的父亲。再则，细(xi)马已经大了(le)(le)，用(yong)不着(zhe)他(ta)一(yi)直(zhi)(zhi)送(song)到底了(le)(le)。
上车(che)时(shi)间还(hai)早，两人(ren)坐在(zai)长(zhang)途汽车(che)站的候车(che)室(shi)里，都默然无语。
细马上车后，将脸(lian)转(zhuan)过去看邱(qiu)二(er)爷。他看到邱(qiu)二(er)爷的眼(yan)睛(jing)潮湿着站在秋风(feng)里，一副(fu)疲惫而衰老的样子。细马还发(fa)现，邱(qiu)二(er)爷的背(bei)从(cong)未像今天这(zhei)(zhei)样驼，肩脚从(cong)未瘦得像今天这(zhei)(zhei)样隆起，脸(lian)色也从(cong)未像今天这(zhei)(zhei)样枯(ku)黑—枯(ku)黑得就像此刻在秋风(feng)中飘(piao)忽(hu)的梧(wu)桐老叶。
细马将脸转(zhuan)过去哭了。
车开动之后，细马(ma)又一次转过脸来。他看到了一双凄苦(ku)的目光……
傍晚，邱二爷(ye)回来(lai)了(le)。这天晚上，他和(he)邱二妈感(gan)到了(le)一种(zhong)无底的(de)(de)空虚和(he)孤寂。老两口一夜未睡。清淡的(de)(de)月(yue)光，从窗(chuang)外照进来(lai)，也把(ba)窗(chuang)外的(de)(de)一株竹影投进来(lai)，直投在他们的(de)(de)脸上。秋风一吹(chui)，竹子(zi)一摇，那(nei)些影子(zi)就虚虚幻(huan)幻(huan)地晃动着。
一(yi)夜(ye)，他们几乎(hu)无语。只是邱二妈问了一(yi)句(ju):“孩子不知走到哪儿了?”邱二爷回(hui)答(da)了一(yi)句(ju):“我也说不好(hao)呢(ni)。”
第(di)二(er)天黄昏时(shi)，桑(sang)桑(sang)正要(yao)(yao)帮(bang)着将邱(qiu)(qiu)二(er)爷(ye)的(de)几只在(zai)河坡上(shang)吃草的(de)羊赶(gan)回邱(qiu)(qiu)二(er)爷(ye)家(jia)时(shi)，偶然(ran)抬(tai)头一看，见(jian)路(lu)上(shang)正走(zou)过一个背着包袱的(de)孩子来。他(ta)几乎惊讶得要(yao)(yao)跳起(qi)来:那(nei)不是(shi)细马吗?但他(ta)不相信，就揉了(le)(le)揉眼睛，双(shuang)脚不由自主地往(wang)前走(zou)着，仔细地分着:细马!就是(shi)细马!他(ta)扔掉了(le)(le)手中赶(gan)羊的(de)树枝，翻过大堤，一路(lu)往(wang)邱(qiu)(qiu)二(er)爷(ye)家(jia)跑。一边(bian)跑，一边(bian)大叫:“细马回来了(le)(le)!细马回来了(le)(le)…”
桑乔正站在校门口问:“你说是谁回来了?”
桑桑脚步不停:“细(xi)(xi)马(ma)!是细(xi)(xi)马(ma)回(hui)来(lai)了!”他(ta)一(yi)口(kou)气跑到了邱二(er)(er)(er)爷家(jia)，对邱二(er)(er)(er)爷和邱二(er)(er)(er)妈说:“二(er)(er)(er)爷，二(er)(er)(er)妈，细(xi)(xi)马(ma)……细(xi)(xi)马(ma)……细(xi)(xi)马(ma)他(ta)……他(ta)回(hui)来(lai)了……”
邱二爷和邱二妈站在那儿不动，像在梦里。
“细马(ma)回来啦!”桑桑用手指了(le)一下黄(huang)昏中的路，然后迎着细马(ma)跑(pao)过去。
邱(qiu)二(er)爷和邱(qiu)二(er)妈急匆(cong)匆(cong)地跑(pao)到门口(kou)，朦(meng)朦(meng)胧胧地看(kan)到，大路上，真的有一个孩子(zi)背着(zhe)包(bao)袱正(zheng)往这(zhei)边走过来(lai)
等邱二爷和邱二妈(ma)跑到路口时(shi)，桑(sang)桑(sang)已背着包袱，和细马走(zou)到了他(ta)们(men)的(de)跟前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