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、历(li)代名家评《屈原(yuan)列传》
李晚芳
司马迁作《屈原传》,是自抒其一肚皮愤懑牢骚之气,满纸俱是怨辞。盖屈原获罪被放,司马亦获罪被刑,其获罪同,而所以获罪则不同,屈原宜怨,司马不宜怨。何也?屈原之怨亲亲也,怨君蔽于谗佞,宗社有累卵之危,自信一身可以维持,而不见用,虽然,惟楚有材,他国多用之以成霸,三谏不听则去,原岂不知,何必怨,然不可以是律原者,原宗臣也,宗臣死社稷,职也,其眷眷君国,不忍遽死者,冀君之一悟,而鬻熊之血食可延,冀谗佞之一改,而高阳之苗裔不斩也。无何日甚一日,诸臣愚弄其君于掌上,而不之改,其君日受诸臣之愚弄,而不之悟,欲维持而不能,欲坐视而不忍,夫安得不怨,怨而极,无所复之,安得不死?其辞曰,吾固知謇謇之为患兮,忍而不能舍也,指九天以为证兮,夫惟灵修之故也;终曰,既莫足与为美政兮,吾将从彭咸之所居。君子谅其怨,悲其志矣。若司马之怨,不过为庇一李陵而不得耳,陵受命出征,兵败降虏,为将之罪,莫大于是,天子诛其家,以正其罪,法也。即陵之对苏武,亦言罪通于天,而不自讳,而司马则谆谆恳恳,向天子表陵之能,解陵之罪,欲天子徇其请,枉法而赦陵,褊之甚也。幸武帝宽大,不以为党恶,竟置诸族,止以为游说,而下于理。在司马自当省过认罪,反躬自咎而自安焉,可也,乃怨天子不徇其请,而反罪之,又怨诸臣之媒孽陵而文致之。呜呼,既生降也,何用媒孽,降敌可赦,国法安用哉!故曰,司马之怨,不宜怨者也,乌得与屈大夫同日论哉!篇首叙受谗之故,作《骚》之由,文情斐亹,音节激越,中叙外欺内感,以致丧师失地,活画出一怀王,言少事该,比《国策》更为简练。篇末慨君终不悟,已不必生,悲愤淋漓,如怨如慕,鹃啼猿啸,听之泪下,忠臣至死,犹系心君国,所谓身死而心不死也,真善状屈子苦哀。通体以叙事夹议论,一唱三叹出之,声调超迈(mai),亦是《国风》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