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四 梓材第十三
梓材告康叔以为政之道，亦如梓人治材。
○梓(zi)音子，本亦(yi)作(zuo)杼，马云(yun)：“古作(zuo)梓(zi)字。治木器(qi)(qi)曰(yue)梓(zi)，治土器(qi)(qi)曰(yue)陶(tao)，治金(jin)器(qi)(qi)曰(yue)冶。”
[疏]传“告康”至“治材”
○正义曰：此取下言“若(ruo)作梓(zi)(zi)材，既勤(qin)朴斫”，故云(yun)“为(wei)(wei)政(zheng)之(zhi)(zhi)道，如梓(zi)(zi)人治(zhi)材”。此古(gu)“杍”字，今文作“梓(zi)(zi)”。“梓(zi)(zi)”，木名，木之(zhi)(zhi)善者，治(zhi)之(zhi)(zhi)宜精，因以(yi)为(wei)(wei)木之(zhi)(zhi)工匠之(zhi)(zhi)名。下有(you)“稽田”、“作室”，乃(nai)言“梓(zi)(zi)材”，三种独用“梓(zi)(zi)材”者，虽(sui)三者同(tong)喻，田在於外，室总於家，犹非指事之(zhi)(zhi)器，故取“梓(zi)(zi)材”以(yi)为(wei)(wei)功也。因戒德刑(xing)与酒(jiu)事终，言治(zhi)人似治(zhi)器而(er)结之(zhi)(zhi)故也。
王曰：“封，以厥庶民暨厥臣，达大家，言当用其众人之贤者与其小臣之良者，以通达卿大夫及都家之政於国。
○暨，其器反。以厥臣达王，惟邦君。汝当信用其臣以通王教於民。言通民事於国，通王教於民，惟乃国君之道。汝若恒，越曰：‘我有师师。’汝惟君道使顺常，於是曰：“我有典常之师可师法。”司徒、司马、司空、尹旅曰：‘予罔厉杀人。’言国之三卿、正官众大夫皆顺典常，而曰：“我无厉虐杀人之事。”如此则善矣。亦厥君先敬劳，肆徂厥敬劳。亦其为君之道，当先敬劳民，故汝往治民，必敬劳来之。
○劳，力报反，下同。来，力代反。肆往，奸宄杀人，历人宥。以民当敬劳之故，汝往之国，又当详察奸宄之人及杀人贼，所过历之人，有所宽宥，亦所以敬劳之。
○宄音轨。肆亦见厥君事，戕败人宥。听讼折狱，当务从宽恕，故往治民，亦当见其为君之事，察民以过误残败人者，当宽宥之。
○见如字，徐(xu)贤遍反。戕败，徐(xu)在(zai)羊反，又七良反，马(ma)云：“残也。”折，之舌反。
[疏]“王曰”至“人宥”
○正义曰：王曰：“封，汝为政，当用其众人之贤者与其小臣之良者，以通达卿大夫及都家等大家之政於国，然后汝当信用其臣以通达王教於民，惟乃可为国君之道。汝为君道，故当使上下顺常，於是曰：‘我有典常之师可师法。’是君之顺典常也。其下司徒、司马、司空国之三卿，及正官众大夫亦皆顺典常，而曰：‘我无虐厉杀人之事。’是使臣之顺常也。如此君臣皆能顺常，则为善矣。为君之道，非但顺常，亦须敬劳之。故云亦其为君之道，当先敬心以爱劳民。故汝往治民，必敬劳之。又以民须敬劳之故，汝往之国，详察其奸宄及杀人之人，二者所过历之人，原情不知，有所宽宥。以断狱务从宽，故汝往治亦当见其为君之事，而民有过误残败人者，当宽宥之，此亦为敬劳之也。”
○传“言当”至“於国”
○正义曰：“以”，用也。“暨”，与也。言“用”，通“厥臣”可用，明此皆贤与良也。“厥臣”文在“大家”之上，故知“小臣”也。言用之者，既用其言以为政，又用其人以为辅，本之得大家所用统之，即君所遣也。以大夫称家，对士庶有家而非大，故云“大家”，卿大夫在朝者。“都家”亦卿大夫所得邑也，又公邑而大夫所治亦是也。用此以行政令，上达於国，使人君知之也。即是庶人升为士，又用庶人进在官者，小臣亦得进等而用之。《周礼》有都家之官，郑云：“都谓王子弟所封及公卿所食邑，家谓大夫所食采地。”传以“大家”言之，总包大臣，故言“卿大夫及都家之政”。卿大夫之政谓在朝所掌者，都家之政谓采邑所有政事，二者并当通达之於国，故连言之。
○传“汝当”至“之道”
○正义曰：言汝当信用臣，即信用卿大夫及都家，自然大家也。传用小臣与庶人，故得“通王教於民”也。人君上承於王，下治民事，故交通其政，“惟乃国君之道”而已。郑以“於邑言达大家，於国言达王与邦君，王为二王之后”，即乱名实也。
○传“汝惟”至“师法”
○正义曰：即上民事王教通於国人，是顺常也，故总上“惟邦君”，言“汝惟君道使顺常”也。“典常可师”即顺常也。
○传“言国”至“善矣”
○正义曰：此连上蒙“若恒”之文，故云“国之三卿、正官众大夫皆顺典常”也。不言“士”，从可知也。此曰“予罔厉杀人”，所谓令康叔之语，但在臣下，宜为此也。以上令下行，行之在臣，故云“我无厉虐杀人之事”，互明君及臣皆师法而无虐。
○传“亦其”至“来之”
○正义曰：“亦其为君之道”者，为邦君之道，非直顺常，亦须敬劳，故往必敬劳，即《论语》云“先之，劳之”是也。
○传“以民”至“劳之”
○正义曰：上文无罪敬劳，此惟就有罪者原情免宥，亦敬劳也。其实“奸宄”不杀人者，“杀人”亦是奸宄，但重言而别其文。奸宄及杀人，二者并是贼害，自当合罪，不可宽宥。其所过历之人，情所不知，故详察宽宥，以为敬劳之。
○传“听讼”至“宥之”
○正义曰：以君者立於无(wu)过之(zhi)地，使物不失(shi)其(qi)所，故(gu)宥罪(zui)原情，当见其(qi)为君之(zhi)事(shi)，与上(shang)“厥君”始终相承。於“奸(jian)”上(shang)言“肆往”，此亦以罪(zui)事(shi)往可知(zhi)(zhi)也。言“宥”，明(ming)情亦可原，故(gu)知(zhi)(zhi)“过误残败人”也。
王启监，厥乱为民。言王者开置监官，其治为民，不可不勉。
○监，工暂反，刘工衔反，下同。为，于伪反，注同。治，直吏反。曰：‘无胥戕，无胥虐，至于敬寡，至于属妇，合由以容。’当教民无得相残伤，相虐杀，至於敬养寡弱，至於存恤妾妇，和合其教，用大道以容之，无令见冤枉。
○属妇，上音蜀，妾之事妻也。令，力呈反，篇末同。冤，纡元反，一本作以冤。王其效邦君，越御事，厥命曷以。王者其效实国君，及於御治事者，知其教命所施何用，不可不勤。引养引恬，自古王若兹监，罔攸辟。”能长养民，长安民，用古王道如此，监无所复罪，当务之。
○恬(tian)，田廉反。辟，扶亦反。
[疏]“王启”至“攸辟”
○正义曰：周公云：“所以敬劳者，以王者开置监官，其治主为於民故也。以此当教民曰：‘无得相残伤，无得相虐杀，而为重害也。何但不可为重害，民之相於，当至於敬养寡弱，至於存恤属妇，合和其教，用大道以相容，无使至冤枉。’所以如此者，以王者其当效实国君，及於御治事者，惟须知其教命所施何用，知其善恶，故不可不勤也。所效实若能长养民，长安民，用古昔明王之，道而治之如此为监，无所复罪，汝当务之。”
○传“当教”至“冤枉”
○正义曰：以言“曰”，故知“当教民”也。“残”谓不死，“虐”，甚则杀，故二文也。经言“属妇”，传言“妾妇”者，以妾属於人，故名“属妇”。此经“属妇”与“寡弱”为例，则非关嫡妇也。何者？妻子是家中之贵者，不至冤枉故也。
○传“王者”至“不勤”
○正义曰：以君臣共国事，故(gu)并(bing)效御治事，而知(zhi)其所施，则下(xia)不得为非，即是(shi)王使存省侯伯监(jian)治是(shi)也(ye)，故(gu)不可(ke)不勤。
“惟曰，若稽田，既勤敷菑，惟其陈修，为厥疆畎。言为君监民，惟若农夫之考田，已劳力布发之，惟其陈列修治，为其疆畔畎垄，然后功成。以喻教化。
○菑，侧其反。畎，工犬反。若作室家，既勤垣墉，惟其涂塈茨。如人为室，家已勤立垣墙，惟其当涂既茨盖之。
○垣音袁。墉音庸，马云：“卑曰垣，高曰庸。”塈，徐许既反，《说文》云：“仰涂也。”《广雅》云：“涂也。”马云：“垩色。”一音故爱反。茨，徐在私反。若作梓材，既勤朴斫，惟其涂丹雘。为政之术，如梓人治材为器，已劳力朴治斫削，惟其当涂以漆丹以朱而后成。以言教化亦须礼义然后治”。
○朴(po)，普(pu)角(jiao)反(fan)(fan)，马云(yun)：“未成(cheng)器也(ye)。”斫，丁(ding)角(jiao)反(fan)(fan)。雘，枉略反(fan)(fan)，徐乌郭(guo)(guo)反(fan)(fan)。马云(yun)：“善丹也(ye)。”《说文》云(yun)：“读与霍(huo)同(tong)也(ye)。”又一(yi)郭(guo)(guo)反(fan)(fan)，《字(zi)林》音(yin)同(tong)。
[疏]“惟曰”至“丹雘”
○正义曰：既言王者所以效实国君为政之事，故此言国君为政之喻惟为监之事。曰：“若农人之考田也，已劳力遍布菑而耕发其田，又须为其陈列修治，为疆畔畎垄，以至收获然后功成。又若人为室家，已勤力立其垣墉，又当惟其涂而暨饰茨盖之，功乃成也。又若梓人治材为器，已劳力朴治斫削其材，惟其当涂而丹漆以朱雘乃后成。以喻人君为政之道，亦劳心施政，除民之疾，又当惟其饰以礼义，使之行善然后治。”
○传“为政”至“后治”
○正义曰：此三者(zhe)(zhe)事别而(er)喻同也。先远而(er)类(lei)疏者(zhe)(zhe)，乃(nai)渐渐以事近而(er)切(qie)者(zhe)(zhe)次之(zhi)(zhi)。皆(jie)(jie)(jie)言(yan)(yan)既勤(qin)於初，乃(nai)言(yan)(yan)修治於未，明(ming)为政孜孜，因前(qian)基而(er)修，使善垣墉故也。皆(jie)(jie)(jie)详而(er)复(fu)言(yan)(yan)之(zhi)(zhi)，室器(qi)皆(jie)(jie)(jie)云其(qi)事终，而(er)考田(tian)止言(yan)(yan)疆(jiang)畎，不云刈(yi)获者(zhe)(zhe)，田(tian)以一种，但(dan)陈修终至收成，故开其(qi)初，与下二(er)文互也。二(er)文皆(jie)(jie)(jie)言(yan)(yan)“斁”，即古“涂(tu)(tu)”字，明(ming)其(qi)终而(er)涂(tu)(tu)饰之(zhi)(zhi)。其(qi)室言(yan)(yan)“涂(tu)(tu)暨”，“暨”亦涂(tu)(tu)也，总(zong)是以物涂(tu)(tu)之(zhi)(zhi)。“茨”谓盖覆(fu)也。器(qi)言(yan)(yan)“涂(tu)(tu)丹(dan)雘(huo)”，“涂(tu)(tu)”、“丹(dan)”皆(jie)(jie)(jie)饰物之(zhi)(zhi)名，谓涂(tu)(tu)雘(huo)以朱(zhu)(zhu)雘(huo)。“雘(huo)”是彩(cai)色(se)之(zhi)(zhi)名，有青(qing)色(se)者(zhe)(zhe)，有朱(zhu)(zhu)色(se)者(zhe)(zhe)，故郑玄引《山海经》云：“青(qing)丘之(zhi)(zhi)山，多有青(qing)雘(huo)。”此经知(zhi)是“朱(zhu)(zhu)”者(zhe)(zhe)，与“丹(dan)”连文故也。
今王惟曰，先王既勤用明德，怀为夹，言文武已勤用明德，怀远为近，汝治国当法之。
○夹音协，近也。庶邦享，作兄弟，方来，亦既用明德。众国朝享於王，又亲仁善邻为兄弟之国，方方皆来宾服，亦已奉用先王之明德。
○朝，直遥反。后式典集，庶邦丕享。君天下能用常法，则和集众国，大来朝享。皇天既付中国民，越厥疆土，于先王肆。大天已付周家治中国民矣，能远拓其界壤，则於先王之道遂大。
○付如字，马本作附。拓音托。王惟德用，和怿先后迷民，用怿先王受命。今王惟用德，和悦先后天下迷愚之民。先后谓教训，所以悦先王受命之义。
○怿音亦，字又作斁，下同。先，悉荐反，注同。已若兹监，惟曰欲至于万年惟王，为监所行已如此所陈法，则我周家惟欲使至於万年承奉王室。
○监，古陷反(fan)。为，于威反(fan)。子(zi)(zi)子(zi)(zi)孙孙永(yong)保民(min)。”又欲令其(qi)子(zi)(zi)孙累世长居国以安(an)民(min)。
[疏]“今王”至“保民”
○正义曰：此戒康叔已满三篇，其事将终，须有总结，因其政术言法於明王，上下相承，资以成治，故称今者王命惟告汝曰：“先王文武在於前世，以自勤用明德，招怀远人，使来以为亲近也。以明德怀柔之故，众国朝享於王，又相亲善为兄弟之国，万方皆来宾服，亦已化上奉用先王之明德矣。是先王有明德，下亦行明德，以从之而可法也。先王既然，凡为君以君天下者，亦如先王用常法，则和集众国，使之大来朝享，亦须同先王用明德也。君天下者当如此，今大天已付周家治九州之中国民矣。周家之王，若能为政用明德以怀万国，远拓其疆界土壤，则先王之道遂更光大。以此今王须大先王之政，惟明德之大道而用之，以此和悦而先后其天下迷愚之民，使之政治用此，所以悦先王受命使之遂大之义故也。是明德不可不务，故我周王今亦行之。汝为人臣，可以不法乎？当法王家勤用明德治国也。汝若能法我王家而用明德，是为善不可加。”因叹云：“已乎！如此为监，则我周家惟曰，欲汝至於万年，惟以承奉王室，今其子子孙孙累世长居国以安民。”
○传“言文”至“法之”
○正义曰：言“先王”，知谓文武也。“夹”者，是人左右而夹之，故言近也。
○传“众国”至“明德”
○正义曰：“享”施於王，而“兄弟”为相於之辞，明彼此皆和协。“亲仁善邻”，《左传》文。以先王用明德，於下之所行，今亦奉用，为亦先王耳。
○传“大天”至“遂大”
○正义曰：“肆”，遂也，申遂故为大。“越”，远也，使天下宾服，故远柘界壤以益先王，故为“遂大”也。
○传“今王”至“之义”
○正义(yi)曰(yue)：言“用德”，亦是明德也(ye)。“先(xian)(xian)后(hou)”若《诗(shi)》云(yun)“予曰(yue)有先(xian)(xian)后(hou)”，谓(wei)於民心先(xian)(xian)未悟，而启之已悟，於后(hou)化成之，故谓(wei)“教训”也(ye)。先(xian)(xian)王本欲(yu)子孙成其事(shi)，今化天下(xia)使善，是“悦(yue)先(xian)(xian)王受命”。其和悦(yue)先(xian)(xian)王即远(yuan)拓疆土，悦(yue)其受命即“遂大”也(ye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