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延年　北方有佳人　赏析

北方有佳人

汉·李延年

　　北方有佳人，绝世而独立。

　　一顾倾人城，再顾倾人国。

　　宁不知倾城与倾国？

　　佳人难再得！

汉武帝宠爱的后妃要数妙丽善舞的李夫人；而李夫人的得幸，则是靠了她哥哥李延年这首名动京师的佳人歌。

一阕短短的歌，居然能使雄才大略的武帝闻之而动心，立时生出一见伊人的向往之情。这在我国古代诗歌史上，恐怕是绝无仅有之例。它何心具有如此动人的魅力呢？

初(chu)看起来，这首歌的(de)起句平平，对“佳人”的(de)夸赞开门见(jian)山(shan)，一无(wu)渲染铺垫。但其意蕴，却非同(tong)凡俗(su)。

南国(guo)秀丽，其佳(jia)人(ren)多(duo)杏目柳腰、清艳妩媚；北(bei)国(guo)苍莽，其仕女多(duo)雪肤冰姿、妆淡(dan)情深。此歌以(yi)“北(bei)方(fang)”二字(zi)领起，开笔就(jiu)给所(suo)歌佳(jia)人(ren)，带来了一种与南方(fang)迥(jiong)异的(de)晶莹素洁(jie)的(de)风神。

北方的(de)(de)佳人(ren)何止千(qian)(qian)万(wan)，而(er)此歌(ge)所瞩的(de)(de)，则是万(wan)千(qian)(qian)佳人(ren)中(zhong)“绝世(shi)独立”的(de)(de)一人(ren)而(er)已，“绝世(shi)”夸其姿容出(chu)(chu)落之(zhi)(zhi)美(mei)，简直(zhi)是并世(shi)无双；“独立”状其幽静娴雅之(zhi)(zhi)性，更见得超俗(su)而(er)出(chu)(chu)众(zhong)。

不(bu)仅如此，“绝(jue)世而独(du)立”还隐(yin)隐(yin)透(tou)露(lu)出，这(zhei)位佳人不(bu)屑与(yu)众女为伍，无(wu)人知已而独(du)立栏杆的(de)的(de)淡淡哀愁——那(nei)就不(bu)仅是超世脱俗，而且更楚楚可怜了。

这就是平(ping)中(zhong)孕奇，只开篇两句，恐(kong)怕就令武帝企足引领(ling)，生(sheng)出(chu)对佳人的心向神往之(zhi)情了。

　　北方佳人既如此脱俗可(ke)爱，当其顾盼(pan)之间，又(you)该有怎样(yang)美好(hao)的风姿(zi)呢(ni)？要表现这一点，就不太容易了。何(he)况在李延年之前，许多诗、赋中就已有过精妙的描摹。

在这种情况下(xia)，李延年欲赞北方佳人(ren)(ren)(ren)，倘若没有非常之(zhi)辞(ci)，恐怕就只能罢(ba)舞辍(chuo)歌了。然而，这位富(fu)于才情的音乐家(jia)，却出(chu)(chu)人(ren)(ren)(ren)意外地唱出(chu)(chu)了“一顾倾(qing)人(ren)(ren)(ren)城(cheng)，再顾倾(qing)人(ren)(ren)(ren)国(guo)”的奇句

——她只要对(dui)守(shou)卫(wei)城垣(yuan)的士卒瞧上(shang)一(yi)眼，便可令士卒弃(qi)械、墙垣(yuan)失守(shou)；倘若再对(dui)驾临天(tian)下(xia)的人君“秋(qiu)波那么一(yi)转”，亡国灭宗的灾祸(huo)，可就要降(jiang)临其身了！

表现佳人(ren)的(de)顾(gu)盼之(zhi)美，竟然发为(wei)(wei)令人(ren)生(sheng)畏的(de)“倾城”、“倾国”之(zhi)语(yu)，真(zhen)是匪夷所思！但如(ru)果不(bu)是这样夸张，又何(he)以显出(chu)这位佳人(ren)惊(jing)世骇俗的(de)美好(hao)风姿？而(er)正因(yin)为(wei)(wei)这风姿美得令人(ren)生(sheng)畏，才更让人(ren)心驰(chi)神往、倍加牵怀(huai)。如(ru)果美好(hao)的(de)事物(wu)都(dou)那么可近而(er)易(yi)得，恐怕就(jiu)没有(you)这样摄(she)人(ren)心魄的(de)吸引力了。这就(jiu)是“不(bu)可畏也(ye)？伊可怀(huai)也(ye)”（《国风·东山》）的(de)人(ren)生(sheng)哲理。

　　此歌的结尾(wei)也耐(nai)人咀嚼。上(shang)文对佳人的美好作了极度的夸张，结尾(wei)则(ze)突(tu)然一转，化为深(shen)切的惋惜之语：“宁不知倾城(cheng)与(yu)倾国？佳人难再得！”

美(mei)好的(de)佳人(ren)，常常给人(ren)君(jun)(jun)带来“倾(qing)城”“倾(qing)国”的(de)灾难(nan)。这(zhei)样的(de)例子在历史上见得还(hai)少(shao)吗？这(zhei)似乎是要告诫人(ren)君(jun)(jun)，记(ji)取倾(qing)城、倾(qing)国的(de)古(gu)鉴，不(bu)可为“佳人(ren)”所误。

但(dan)接着一(yi)句则又(you)紧摄一(yi)层？纵(zong)然是倾城、倾国，也别失去(qu)获得佳(jia)人(ren)的(de)良(liang)机(ji)——美好的(de)佳(jia)人(ren)，毕竟是世所(suo)难逢、不可再得的(de)呵！

这二句故(gu)作取舍(she)两难(nan)之语，实有(you)“欲擒故(gu)纵”之妙：愈(yu)是强调(diao)佳人之不可近，便愈(yu)见其(qi)美；而愈(yu)是惋惜佳人之难(nan)得，就愈(yu)能促人赶快去(qu)获取。

作者的用意，正是要以深切的惋惜之辞，牵动武帝那难获绝世佳人的失落之感，从而迅速作出抉择。这样收束，可谓一唱三叹、余音袅袅，令人闻之而怅然不已。难怪武帝听完此歌，不禁发出“世岂有此人乎”的喟然叹息了——李夫人在这样的时刻被荐举、召见，正适合于李延年这首非同凡响之歌所造成的情感氛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