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文心雕龙·征圣(sheng)第二》“夫(fu)作者曰圣(sheng)”原(yuan)文与翻译
刘勰
夫作者曰圣，述者曰明。所谓“圣”，就是能(neng)(neng)够(gou)(gou)独(du)立(li)创造的人(ren);所谓“明”，就是能(neng)(neng)够(gou)(gou)继承阐发圣人(ren)学(xue)说的人(ren)。
陶铸性情，功在上哲。用述作来培养(yang)人的(de)(de)性情，古代(dai)圣贤在这方面(mian)有(you)很大的(de)(de)成就。
夫子文章，可得而闻，则圣人之情，见乎文辞矣。孔(kong)(kong)子的学生说：“孔(kong)(kong)子的著(zhu)作(zuo)是(shi)可以看得到(dao)的。”就是(shi)说，在这些著(zhu)作(zuo)里，是(shi)表达了孔(kong)(kong)子的某(mou)些意见或主张的。
先王圣化，布在方册，夫子风采，溢于格言。古代圣王的(de)教训，在(zai)古书上记载着;孔子的(de)言(yan)行，都(dou)充分(fen)表现(xian)在(zai)他的(de)教导人的(de)言(yan)论里。
是以远称唐世，则焕乎为盛；所以，对较(jiao)远(yuan)的(de)，孔子称(cheng)赞过(guo)唐尧之世，说那(nei)时的(de)文化兴盛焕发；
近褒周代，则郁哉可从。对(dui)较近的，他赞美(mei)过周代，说(shuo)那时的文(wen)化丰富多采(cai)，值得效法。
此政化贵文之征也。这(zhei)些都是(shi)政治(zhi)教(jiao)化方面以(yi)文为贵的例证(zheng)。
郑伯入陈，以文辞为功；春秋时郑国(guo)攻入陈国(guo)，在(zai)对待晋国(guo)的责问中，郑国(guo)子产(chan)因为善于辞令而立下功劳。
宋置折俎，以多文举礼：此事迹贵文之征也。宋国曾用最隆重的宴会招待宾客，由于谈话富有文采，孔子特使弟子记录下来：这(zhei)些都是(shi)事(shi)业方面(mian)以(yi)文为(wei)贵的例证。
褒美子产，则云“言以足志，文以足言”；孔子(zi)赞扬子(zi)产，说(shuo)他(ta)不仅(jin)能(neng)用语言来很好地表(biao)达自己的思想，而且还能(neng)用文采把(ba)语言修饰得很漂亮。
泛论君子，则云“情欲信，辞欲巧”：此修身贵文之征也。孔(kong)子(zi)谈(tan)到一般有(you)才德的人(ren)时，就(jiu)说情感应(ying)(ying)该真实(shi)，文辞应(ying)(ying)该巧妙：这些都(dou)是个(ge)人(ren)修养方面以文为(wei)贵的例证。
然则志足而言文，情信而辞巧，乃含章之玉牒，秉文之金科矣。由此可(ke)见，思想要充实(shi)而(er)(er)语言要有(you)文采，情感(gan)要真诚而(er)(er)文辞要巧妙：这就是写作的基本法则。
夫鉴周日月，妙极机神；圣人能够全面(mian)考(kao)察自然(ran)万物，并(bing)深入(ru)到其中精深奥妙(miao)的(de)地方去(qu)；
文成规矩，思合符契。这样(yang)才能写成堪称楷模的(de)文章，其(qi)表达的(de)思想也(ye)才能与客(ke)观(guan)事物(wu)相吻合。
或简言以达旨，或博文以该情，或明理以立体，或隐义以藏用。圣人(ren)的(de)著作有(you)时用较少(shao)的(de)语言来表达其主要思(si)想，有(you)时用较多的(de)文辞来详尽地抒发情意，有(you)时用明白的(de)道理来建立文章的(de)主体(ti)，有(you)时用含蓄的(de)思(si)想而不直(zhi)接显示(shi)文章的(de)作用。
故《春秋》一字以褒贬，《丧服》举轻以包重，此简言以达旨也。如像《春秋》就常用极少的文字来赞扬或批评，《礼记》里常用轻的丧服来概括重的丧服：这就是用较少的语言来表达主要思想的例子。
《邠诗》联章以积句，《儒行》缛说以繁辞，此博文以该情也。又如《诗经·豳风(feng)·七(qi)月(yue)》是用(yong)(yong)许(xu)多(duo)章句(ju)联结(jie)成(cheng)篇的，《礼(li)记·儒行》也常用(yong)(yong)复杂的叙述和丰(feng)富的辞(ci)句(ju)：这就是用(yong)(yong)较多(duo)的文辞(ci)来详尽地抒发情意的例子。
书契决断以象夬，文章昭晰以象离，此明理以立体也。此外，有(you)的(de)文(wen)章讲得(de)像《夬(guai)》卦(gua)(gua)所说的(de)那(nei)样决断干(gan)脆，有(you)的(de)文(wen)章写(xie)得(de)像《离》卦(gua)(gua)所说的(de)那(nei)样清楚(chu)透彻：这就(jiu)是(shi)用明白的(de)道(dao)理来建(jian)立文(wen)章主体的(de)例(li)子。
四象精义以曲隐，五例微辞以婉晦，此隐义以藏用也。还有《周易》中的四种卦象，道理精深，意义曲折;《春秋》所运用的五种记事条例，也常是文辞微妙，意义宛转：这就是用含蓄的思想而不直接显示文章作用的例子。
故知繁略殊形，隐显异术，抑引随时，变通适会，征之周孔，则文有师矣。根据上(shang)述可知：各种文章在(zai)表现(xian)手法上(shang)，有(you)详(xiang)与略(lve)、隐与显的(de)区(qu)别(bie)；所以写文章时，或(huo)压(ya)缩、或(huo)加详(xiang)，要(yao)随不同(tong)(tong)的(de)时机而定；写作(zuo)上(shang)的(de)千变万化，要(yao)适应不同(tong)(tong)的(de)具(ju)体(ti)情况。所有(you)这(zhei)些，如果以周(zhou)公、孔子的(de)文章做标(biao)准，那么在(zai)写作(zuo)上(shang)就算找到老师了。
是以子政论文必征于圣，稚圭劝学必宗于经。所以刘向谈论文章，一定要以圣人作标准来检验；匡衡上书劝学，一定要以经书为根(gen)据。
《易》称“辨物正言，断辞则备”，《书》云“辞尚体要，弗惟好异”。《周易(yi)·系辞(ci)》说：“辨明(ming)事物并给以(yi)恰当的(de)说明(ming)，有(you)了(le)(le)明(ming)确的(de)辞(ci)句就可以(yi)充分表达(da)了(le)(le)。”《尚书·毕(bi)命》说：“文(wen)辞(ci)应该(gai)抓住(zhu)要点(dian)，不(bu)应该(gai)一味追求(qiu)奇(qi)异。”
故知正言所以立辩，体要所以成辞，辞成无好异之尤，辩立有断辞之义。由此可(ke)见，必(bi)须有恰当的(de)说明(ming)才能(neng)表达出(chu)文(wen)章的(de)论点(dian)(dian)，必(bi)须抓住要点(dian)(dian)才能(neng)安(an)(an)排好文(wen)章的(de)辞采。倘(tang)能(neng)这样(yang)安(an)(an)排文(wen)辞，就能(neng)避(bi)免单纯追求奇异(yi)的(de)毛(mao)病(bing)；这样(yang)建立起来的(de)论点(dian)(dian)，也就能(neng)得到辞句明(ming)确的(de)益处(chu)了。
虽精义曲隐，无伤其正言；微辞婉晦，不害其体要。那(nei)么即使内(nei)容精深曲折，但不(bu)会(hui)影(ying)响到它说明的(de)恰当(dang)；虽然文辞微妙宛(wan)转，但不会(hui)妨害(hai)它能抓住要点。
体要与微辞偕通，正言共精义并用；文章要抓住要点和辞句写得微妙并无矛盾，说明的恰当和内容的精深也可同时并存。
圣人之文章，亦可见也。这些(xie)情形，在圣(sheng)人的文章(zhang)里都可以(yi)看到。
颜阖以为∶“仲尼饰羽而画，徒事华辞。”颜(yan)阖说：“孔子(zi)好比在已(yi)有自然文采的羽(yu)毛上再加(jia)装饰似的，只(zhi)追求华丽的辞(ci)藻。”
虽欲訾圣，弗可得已。虽然颜阖想(xiang)借此来指责(ze)圣人，但事实上是做不到的。
